按照绥远城将军信勤信大人的谋划,大军应该是今天赶到包头的。可如今大清,不但八旗兵不好管,这外八旗的巡防队也难管起来了。拖拖拉拉的归营就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等到闹哄哄的整完队出发,这才走了五里地整个队伍就没形了。没辙,归化城副都统本次带队的主官文哲珲只好下令埋锅造饭,安营扎寨。整整380里路让这帮大爷足足走了十四天才走到了沟门、蹬口。
“怎么不走了?”文哲珲骑在马上探了探身,看着莫名其妙停下来的队伍。
边上的戈什哈看看周围地貌,拱拱手:“启禀大人,应该是到了沟门一带了。”
“这帮兔崽子今天改了性了,怎么在村外面停了下来?”文哲珲骂了一句,催着马往前走。文哲珲是老行伍了,能让这帮好事不干坏事做绝的兔崽子能在村子外面停下来,肯定有什么事情。
果然,没走几步,前面跑过来几匹马。带队的是巡防营管带谢树棠。一见文哲珲,谢管带连忙从马上跳下来,双手抱拳拱手:“禀大人,前方沟门村有敌情。”
有敌情?开什么玩笑。这地界上什么时候土匪敢和官兵动刀动枪的了?文哲珲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几个土匪也敢挡爷的道?你们手里的家伙是烧火棍吗?”
“对方看样子不像是土匪,我们和几个骑兵干了一下,折了好几个弟兄。”谢树棠低着头,支支吾吾的把话说完了,文哲珲正要举起鞭子抽人。队伍里又是一阵骚乱,边上的戈什哈骑在马上说了一句:“大人,又有人过来了。”
“大人,文大人。”骑在马上的人一边催着马,一边喊。等得到了近前,甩蹬离鞍下了马。文哲珲一瞧,看着脸熟可叫不出名字。还好那人开了口:“文大人,小的是信勤信大人属下。”
“嗯,信大人属下。好像是见过。”文哲珲想了下又觉得不对,“你这打哪来?怎么这般狼狈不堪。”
“文大人,前方有乱党。”这人可是真狼狈,辫子也散了,身上衣服就没个样。
“不着急,慢慢说。”文哲珲这会下了马,戈什哈赶紧搬过来一个马凳让文哲珲坐着问话。
“这月初,信大人派我给包头巡检樊大人送信。不想包头乱党举事,小的也身陷虎口。”这马弁边喘着气边把包头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文哲珲一听就楞了。
“你说前面就是包头乱党挡住了去路?”文哲珲又确认了一句。
“确实如此,文大人。乱党还说,要想去包头只有一条路好走——就是投降被押送去包头。”
“嗬,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倒是不小嘛!敢这么跟爷爷说话。”文哲珲的脾气上来了,一转头,“命令队伍安营扎寨今天休息。明天中午我要在包头吃午饭。”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去,阳光却是开始透了过来。文哲珲骑在马上,看着下面的一千多号人正在涌出营地,不由得咧嘴一笑。从马弁的嘴里得到的情报还真没让文哲珲把这帮乱党当回事,怎么说这次自己也带了一千兵马过来,对方区区八百多人的泥腿子就想挡住爷爷?那是做梦。文哲珲朝着边上的戈什哈摆了一下头:“去,看看炮营有没有准备好。好了就开始吧。”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对面就是一帮苦哈哈、泥腿子的团练。大人说了,只要打败了这帮土鳖,进了包头要女人有女人,要大洋有大洋。”
听着对面的喊叫声,守在阵地的王虎“呸”的一下吐了口唾沫。还是少爷说得对,真要让这帮孙子得了势,自己根本没活路。王虎看着望远镜里乱哄哄朝着阵地冲过来的巡防队,小声下达了命令:“都不许开枪,放到五十米以内打。”
“等命令再开枪。”
“别急着开枪,等命令。”
命令一个一个的传递下去,所有士兵都伏低了身子。躲在工事后面静静的看着冲过来的巡防队。这个时候,涂有伪装的头盔和迷彩作训服很好的为团练营的士兵提供了伪装。跑在前面的巡防队根本就看不到就在前方的不远处,一支支步枪已经将他们一一锁定。这批巡防队起先还是小心翼翼的猫着腰慢慢往前走,可走了一段,眼看着对面的阵地上还是一片静寂。跑在前头的领催的胆子大了起来:“兔崽子们,前面的泥腿子都吓破胆了,枪都不敢开。都给我冲啊。”
“呯”一颗子弹准确的击中这名领催,刺眼的鲜血染红了胸前。随着这个领催倒下,团练营的阵地上的枪声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呯”、“呯”、“呯”,这一听就是Karabiner98k的声音,而这种类似高速转动的电锯的“嗤—嗤—嗤”的声音,则是凶残的MG13通用机枪发出的怒吼。每分钟750发的射速,将挡在前面的一切撕得粉碎。作为团练营的班级机枪,防守在一线的一营二连,在防线上布置的27挺MG13通用机枪,组成了一道道的交叉火力网。而这27挺MG13通用机枪连同二百多支步枪同时开火的瞬间,将正在冲锋的这批巡防队先锋笼罩在了枪林弹雨之中。
“停,停。”王虎忙不迭的喊着,这帮兔崽子打上瘾了,子弹不要命的挥霍。直到王虎不停的喊叫,枪声在逐渐的停歇下来。
“嘶——”
看着眼前被子弹无情肆虐过的战场,每个人都倒吸了一口气。放眼看过去,整整贰佰人的巡防队前锋,全都血肉模糊、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冲锋的路上。偶尔有一个两个苟延残喘的,也是挣扎了一会就朴倒在地断了呼吸。
“啪嗒”,文哲珲手中的望远镜掉在了地上,可人却浑然不知。这TMD是团练?谁说的精兵所至,灰飞烟灭?贰佰多人的前锋队,一个冲锋就被人家灭得干干净净,文哲珲牙齿都咬出了血。
“大…大人,这…这团练营的火力太强了。”身边的戈什哈说话牙齿都打颤。
“我TMD没瞎,看得见。”文哲珲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按自己设想的发展,一开始就偏离了轨道,“炮营****的啊?怎么还没动静?给我轰,狠狠的轰。”
炮营执行命令的速度很快,文哲珲的命令下达没半刻,巡防队的炮营开始对团练营阵地进行炮击。
“咻”、“咻”、“咻”,巡防队的六门75mm野战炮发出了怒吼,一颗颗的炮弹向着团练营的阵地飞去。
“快隐蔽,对面打炮了。”王虎不停的喊着,招呼这些没有经验的士兵赶紧趴下躲避。
“****的,总算是等着你了。”趴在远处山头的炮兵观察哨看着炮队镜记录好坐标,连忙递给了身后等待的同伴。山上的红旗开始左右上下的挥舞,用旗语传递的信息很快传到了后方的炮兵阵地。
“目标敌正前方,表尺201,方向右008,高低+1,三号装药,榴弹瞬发引信,三发急射,预备……放。”
“预备,放。”
随着一声号令,出膛的炮弹呼啸着砸向巡防队。但是很可惜,并未能命中目标。却是把巡防队从上到下吓得半死。
“这是对面打炮?”文哲珲这下坐不住了。听声音就知道,这可不是自己这75mm炮可以比的,这最少也得有100mm啊。你看那炸起来的阵势,炸起来的泥沙走石,威力比自己这边的大了多少啊。
“这是要偏到姥姥家去了啊。”趴在远处山头的炮兵观察哨恨恨的将着弹点数据传给身后的同伴。没浪费多少时间,修正后的口令迅速传达了下来。
“目标敌正前方,表尺201,方向右007,高低+0,三号装药,榴弹瞬发引信,全营齐射,预备……放。”
“预备,放。”
震耳欲聋的炮声中,十八门105mm。s。k18/40加榴炮将一枚又一枚炮弹砸向巡防队的炮兵阵地,扬起的烟尘和砂石遮天蔽日。转眼间,巡防队的炮兵阵地就成了人间炼狱。此起彼伏的爆炸,将巡防队炮兵阵地上的一切高高的抛向天空,又重重落下。一根根炮管被无情的扭曲,扭曲变形的轱辘被炸起又落下,刚刚滚了几步,却又被炸得飞起。
“轰”、“轰”、“轰”,这是炮弹击中目标的爆炸时愤怒的吼声,在这令人绝望的瞬间将一切摧毁。
“噗”、“噗”、“噗”,这是四处飞舞的零件和弹片击中肉体的歌唱,激扬起灿烂的鲜血,肆意的吞噬着生命。
“轰”、“轰”、“轰”——105mm。s。k18/40野战炮弹继续在不断的落下,一声声的爆炸声就像沉重的鼓锤,狠狠的敲击着每个人的胸口。巡防队的每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炮弹不断落在自己的阵地上,脑中一片空白。“吧嗒”一支步枪从手中掉落。这声音很刺耳,周围的同伴转过了头看着这名丢掉步枪的老兵。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步枪。“吧嗒”一声,也将步枪扔到了地上。
“吧嗒。”
“吧嗒。”
“吧嗒。”
一个一个的巡防队员,仿佛被传染了,纷纷将手中的武器扔到了地上。而此时的文哲珲跪在地上,瞪着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炮兵阵地,目瞪口呆,一丝鲜血从嘴角渗了出来。
看着城外巡防队像穿蚂蚱一样,一串串的押了回来。自然知道是练营打胜了。包头镇上的民众自然松了口气,笼罩在整个包头阴云也瞬间消散。该串门的串门,该做买卖的做买卖。每个人的脸上又有了笑容。有人高兴了,自然是有人不高兴,而此刻郭家大院的两个人就属于不高兴的那类人。原本想着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而同盟会正好渔翁得利。却没想到,巡防队原来是披着虎皮的猫,呼啦一下就被打得稀烂。
“真没想到,巡防队居然这么不经打,就这么短短一天都没坚持下来。”郭鸿霖的话里明显有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李茂林听了直摇头,叹了口气反倒是为巡防队说了几句好话:“也不能怪巡防队拉稀,我看还是这个团练营厉害。不过这下,我们的计划实行起来就麻烦了。”
郭鸿霖一听李茂林提起计划,不由得气馁:“岂止是麻烦,我看根本就行不通。”
“润生,话也不能这么说。不能因为暂时的困难就打退堂鼓嘛。”李茂林看着来回踱步的郭鸿霖,放下了茶杯,“润生,你先坐下来好不好?这样来来回回的,我头都被你转晕了。”
郭鸿霖听了李茂林的话坐下来,可立马又蹦了起来,一脸紧张的望着李茂林:“松如兄,你将金矿的事情透露给陈够恭,会不会被查出来?”
“怎么查?当时谁听见了?”李茂林说得理直气壮,“当时大家都喝了点酒,酒话也能信?再说了,我当时也只是说十有八九。”
听了李茂林的话,郭鸿霖似乎没刚才那么紧张。呼了一口气,把心放了下来:“我看子弹就不要再往包头运了。照我看,我们搞不好都要走人。”
“再看看吧,找个日子把子润叫上一起议议。”现实就摆在每个人面前,李茂林一时也想不出办法。可看着郭鸿霖这么消沉又说了一句打气的话,“润生,你也不要这么消沉。说不定这就是一个考验,时来运转也说不定哦。”
“时来运转?或许吧。”郭鸿霖第一次产生了些许摇摆。
“我看你还是去一趟大行的好,就当是散散心听听笑话。我要回衙门去,现在包头自治了,事情特别多。”樊恩庆、陈够恭全关进了大牢,李茂林现在成了包头的警务长,衙门里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已经在郭家大院呆了半个多时辰了,所以李茂林拍了拍郭鸿霖的肩,整整衣服往外走。
“好吧,我就去大行露一露面。”郭鸿霖有点不甘心的跟着李茂林出了客厅,转过照壁出了郭家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