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詹姆斯教授和费舍尔医生也从上海赶回了包头,随同一起的还有六个年轻人。他们其中四个是詹姆斯教授的学生,另外两个则是费舍尔医生的学生。在得知自己的老师要往西北后,这些年轻人都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跟随两人来到了包头。
“詹姆斯教授,这些学生怎么……。”马熙铭一时没找出合适的词语来表达,
“你是不是想问,他们为什么有着不同的肤色?”詹姆斯教授,耸了耸肩,“亲爱的马,对于我来说,我看重的是他们那双善良的眼睛。至于他们的肤色或者说国籍,这并不重要。”
“你看,他们一个是德国小伙子、一个是法国的,那两个姑娘,其中的一个还是你们国家的。相信我,孩子——打开你的心,就不会有隔阂。”詹姆斯教授看着马熙铭认真的说道。
此时的包头,刚刚四月,却是丝毫没有江南春日的缠绵。西北的春天就如同西北人的性格一样,风是直直的吹,白桦树的嫩叶却是在春雪飘杨中坚忍的成长。昆都仑河西岸的药厂和医院与包头镇隔河相望,经过整整六个月的建设,药厂的第一个厂房已经搭建完毕,第一套生产设备也搬进了厂房,并且调试完毕。詹姆斯教授和费舍尔医生抚摸着这套生产线,敬佩的看着马熙铭:“马先生,虽然我不知道这套设备你是从哪里弄来的,我也不关心这个。但我还是要说,这家伙真是太棒了。”
“是的,还有医院的那些仪器设备,都让我不得不想你是不是有种魔力,让五十年后的东西穿越时空。”费舍尔医生的话让马熙铭一惊,还好后面的话让马熙铭缓了一口气,“还好我及时的醒过来,不然还真的是在梦里。”
“我原本也在为怎样添置仪器设备发愁,可马先生及时的帮我解决了这个难题。”邵雯慧作为医院和药厂的行政主管,这下算是彻底的放下了心。
“好了,看到你们满意我很开心。走,咱们去研究所看看。今后那将是你们主要工作的地方。”马熙铭边走边说,带着大家出了生产车间往研究所走去。
这是一栋三层楼的洋房,在置换过来后就被马熙铭保留了下来,在重新修缮后成为了研究所。里面的设备都是马熙铭在系统里兑换的,足足比这个时代的仪器设备先进了二十年,而有些设备则是这个时代还未出现的。看着一台台崭新的仪器设备,所有人都被惊呆了,嘴张得大大的。
“好了,大家别楞着了。每台设备上都有中英文使用说明书,以后有的是时间熟悉使用。”马熙铭的话让这些人回过神来。费舍尔医生一脸惊讶的看着马熙铭:“马先生。你的惊喜一个接一个,还有什么一次告诉我。”
“不得不说,即使在拜耳公司,我也没见过如此先进齐全的研究设备。”詹姆斯教授忘情的抚摸着一台显微镜。光从显微镜的外形就能看出,这绝对是一台高倍光学显微镜。而这样的显微镜以前只有少数的权威才能使用,而现在看看,光这间屋子里就摆了六台。
“这是500倍的显微镜吗?”詹姆斯教授的学生嘟囔着走近了詹姆斯身边,眼光直直的看着那台显微镜,小心的拿起桌上的说明书,“天啊,竟然是1000倍的。”
这句话引发了一场小小的骚乱,没有人再顾忌什么。一个个的拥向了仪器设备,就连詹姆斯教授和费舍尔医生也被学生簇拥着站在了仪器设备前。
“天啊,这个笨笨的箱子居然会自己制冷。”
“啊——我看到了什么?这是离心机吗?”
“快看看,这个怪模怪样的是什么。”
马熙铭扯了扯邵雯慧的衣袖,两人悄悄的退出了房门,脚步轻松的走出了研究所。身后不时传来欢呼声,不知道他们又发现什么。
“马先生,现在药厂和医院都将步入正轨了。但鉴于当地的治安状况,我建议应当马上加强安保工作。”邵雯慧边走边提出了一个意见。
马熙铭惊讶的转过头,看着邵雯慧:“我没有安排人员进行护卫吗?”
“我想是的,就在昨天晚上。我在药厂还遇见了几个闲逛的,他们说是没事进来看看。我不得不临时抽调了几个工人进行了巡逻,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你要知道,这里的任何设备或是人员发生意外,损失都是巨大的。”邵雯慧的表情非常严肃。
这一刻,马熙铭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耳光:“你放心,安保的事情今天晚饭前会全部安排妥当。”
“还有什么事情吗?”马熙铭又问了一句。
“那些学生以什么名义在这里工作?实习还是学习?”
“我没和他们谈过合同?”看到邵雯慧肯定的点点头,马熙铭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邵雯慧小姐,似乎这件事情在你的工作范畴里。不是么?你才是辉耀医药集团的行政主管。”
“好吧,我会去和他们谈好合同的事情。”邵雯慧雪白的脸庞上透出了绯红,“还有一件事情。半个小时后有个会议,你必须参加。”
“重要吗?”马熙铭随口问了一句。
“非常重要,是辉耀医药的第一次会议。”邵雯慧严肃的望着马熙铭,等待他的答复。
“好吧,现在就去会议室。”马熙铭点了点头,转了个弯朝着隔壁一个院子走去。
会议的内容就是磺胺是否面世的问题,日前,邵嘉慧和马成已经前往德国进行专利申请。但在专利申请下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如何处理市场问题是大家争论的焦点。按照马熙铭的想法,在专利申请下来之前,是不打算让这种药物面世的。但面对以詹姆斯教授和费舍尔医生为主的这些人,则是希望这种神奇的药物越早问世越好。
“先生们,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理解并不代表认同,你们要知道现在的产量远远不能像你们希望的那样,救治千千万万的患者。”马熙铭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如何保护我们自身的合法权益?要知道,在绝大多数时候,突破往往就是一层薄薄的窗纸。”
“你是担心,磺胺面世以后被人抢先注册?”费舍尔医生不解的问。
“是的,坦白的说,我担心的不仅仅是这个问题。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假如药物在注册专利前被破解了呢?”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陷入了思考,马熙铭继续耐心的解释,“我并不反对药物面世以治疗那些急需的病人,但有个前提就是我们必须要能掌控这件事情。”
“或许有个折中的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邵雯慧忽然抬起头,大声的说,“我们可以联络每一家医院,将我们在宏仁医院的治疗报告发给他们,然后让他们将无法治疗的患者送到我们这里。”
“这是个好主意。”顾少峰、邵乐恒和郭鸿霖作为辉耀医药的股东当然需要参加会议,作为初次接触现代企业制度的顾老爷,难得的开了一次口。
“这费用怎么算?”顾老爷赶在邵老爷开口前说了话。
“住院这些费用就按宏仁医院的收费标准,这个没问题。磺胺的费用单列,就按一个疗程五十个大洋计算吧。”马熙铭心里合计了一下,给了个标准。
“五十个大洋一个疗程?你所说的一个疗程是怎么计算的?”邵雯慧将收费标准记录了下来,又问了一句。
“一天三次为一个疗程。”马熙铭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
“啊?你——”邵雯慧吃惊的连笔都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是不是亏本买卖啊?”顾老爷看到邵雯慧的表情,心脏有点受不了了。可听到邵雯慧指责马熙铭的话后,胖嘟嘟的大脸又笑开了花。
“你这是抢劫,一天六颗药,总共成本才不到一块大洋,你居然收人家五十大洋。”邵雯慧觉得马熙铭的定价简直贵得离谱。
“你愿意用区区五十块大洋换一条命吗?”马熙铭一脸的无辜,“还是说,也许一百块大洋一个疗程才能显出生命的价值?”
“五十就好,五十就好。”邵老爷一边和着稀泥,一边在想:以前还觉得面粉厂是个摇钱树,现在和药厂比真是天上地下啊。这瞬间,邵老爷觉得当初自己脑袋一晕买了一成的份子是多么的英明神武,看着顾老爷的眼光也变得居高临下了。
一天五十大洋,成本才一个大洋不到。医院和药厂的所有人加起来也才十个大洋的本,余下的全是赚的。这下,顾老爷也不淡定了,屁股就像生了疮,在椅子上磨来磨去。
“好了,价格就这么定了。大家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马熙铭拍了板。
就这样,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提出、讨论,然后归总选出最适合的处理办法。再敲定执行过程中所有细节。最后,提前使用磺胺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随后,由邵雯慧牵头,詹姆斯教授和费舍尔医生联名推荐,并将在太原宏仁医院的临床治疗报告作为附件的文件,以包裹的形式从包头发往太原、上海、天津、北京四个城市的教会医院。此时的马熙铭则回到了办公室。
金矿的开采已经步入了正轨,大批灾民被安置到了大佘太镇,随着工人技术的不断熟练,产量在稳步增长。药厂和医院的建设也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等待。无论是专利的申请还是磺胺的投放市场,都需要时间。团练营在一步一步的壮大,经过三次扩编,现在的团练营已经达到了五个营。其中一、二、三营是老营,而新招收的灾民经过筛选编成了四、五两个营。现在,一营和二营驻扎在大佘太镇,三营守卫着崮阳。新兵营则在孙祥和钱克明的带领下,在崮阳进行训练。马熙铭决定,把崮阳的团练营,全部调到包头来,守住了包头就掐断了去往崮阳的路。而且今后发展的重点就在包头,所以有必要加强包头的力量。思路清晰了,信写起来就很快。马熙铭将信交到小栓的手里,又叮嘱了一句:“这封信要尽快送回去,交给马成。”
小栓点了点头,拿着信快步走了出去,马熙铭这才靠在了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
让马熙铭没有想到是,原本以为医院的第一个患者或许还要等上一段日子。但仅仅过了六天,辉耀医院的门外就来了几个人,闹哄哄的就往医院闯。
“站住,干什么的。”门口的两个卫兵端着枪拦住了这几个冒冒失失的闯入者。
为头的是一个年轻人,正闷着头往里闯。听到哨兵的呵斥这才注意到医院的门口的卫兵,李服膺嘟囔了一句:“什么时候医院的门卫都这么横了?”
“慕颜,不得无礼”说话的是一个年已不惑的中年男子,几步走到大个子的卫兵的面前,“这位兄弟,我是晋阳中学的教习,我姓赵,名戴文。我有一个学生病得很重,太原的宏仁医院介绍我们来这,请问这是辉耀医院吗?”
“是的,先生。”大个子卫兵偏过头看了看后面的担架上的确躺着一个病人,转过身点了点头,个子小点的跑了几步,进了警卫室拉了拉一根绳子,“叮铛、叮铛”的声音门口也能听到。很快里面出来了两个身着白大褂的西洋人——费舍尔医生和他的学生林维雅。
没有理会旁人,费舍尔医生一眼就看到了担架上的年轻人,快步走上去看了看。焦急的抬起了头:“肺炎,非常严重。需要马上治疗。”
“快,你们两个人赶快把他抬进去。”林薇雅看着抬着担架楞在原地的年轻人,急速的催促。
赵承绶答了一句,抬着担架往里走,后面的李生达连忙跟了上去。赵戴文刚要跟着进去,却被大个子的卫兵拦住了:“先生,抱歉。医院有规定,只允许两名陪护随同病人进入医院。”
“可他们是我的学生。”赵戴文一摸口袋,“他们看病的银子还在我身上。”
“对不起,先生。你只能在外面等着。”大个子卫兵是团练营三营的老兵了,遵守纪律早已深深的烙进了脑子里。
没办法,赵戴文只得等在了外面,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刚刚那个年轻人连忙上来扶住了赵戴文:“先生,您先歇会。这么老远的路,别累坏了。”
“慕颜,我倒是不要紧。就是担心秉彝的病啊。”赵戴文回过身朝医院里面望去,却看见自己的学生小跑着出来了,“舒民,情况怎么样?”
“先生,别担心,医生说能治。”李生达抹了抹额头的汗,喘了口气,“大洋,要交大洋才给继续治。”
赵戴文一边从衣兜里掏银票,一边问:“要多少?不知道带的够不够。”
“一个疗程要五十大洋,医生让先交三个疗程的。”李生达气喘匀了。
“那就是一百五十个大洋。”赵戴文索性将手里的两张银票递给了李生达,“这里是两百大洋的汇票,你赶紧去交齐了别耽搁了治病。”
赵戴文看着李生达刚要转身,又从赵承绶身上取下包裹交到李生达手上:“这里还有些干粮,你们辛苦点,秉彝就托付给你们了。”
“先生,您放心。”李生达接过包袱,朝赵戴文鞠了个躬,跑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