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她的手,把她塞进出租车里,自己坐了进去,“师傅,去二院。”司机在一阵颠簸中点了点头,摇头晃脑的,像吸毒了似的。我一直盯着前方,看沿路的风景,她突然戳了戳我。“谢谢。”我转头来看她的眼睛,她把头轻轻的别过去了。我的嘴角抽了抽,我又把头转回去。
这算不算我害了她呢?如果不是因为我给孔艺发了那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梁应该不会挨打的吧。可是怎么办呢,孔艺早晚会知道的,梁早晚也会挨打的,只是时间的问题,孔艺的脾气是不会变的。那我也早晚要带她来医院的吧,总比被家里人知道了好。我想着,嘴巴紧闭着,突然不太想说话。
和师傅道谢给钱以后,我扶着摇摇晃晃的梁潇潇,陪她到人多得乌央乌央的大厅排队挂号,然后又坐电梯到外科搽药缝针。医生领着她去了缝针的小房间,我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她出来。在眼睛底下缝针一定痛得要死。我觉得我有一点儿心疼她,但是又想起那个安静的夜晚,许昇点燃的第一支烟,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许昇肯定也很疼,只不过不是皮肉之苦,而是心绞刑。到底哪个更受苦呢?我不清楚。
我听见医生对梁潇潇嘱咐了一堆话,然后推开门出来了。她的眼睛底下有一条触目惊心的丑陋的疤,目前算是毁了一部分的容。她看起来很难过,我想大概也是。一个平时特别注意外表的女孩子脸上多了一条蠕动的毛毛虫似的疤痕,心里不会好受的。
我从兜里掏出手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3个来自老班,5个许昇,剩下的都来自于映。我犹豫了一下,先给老班打了过去。“喂白澈,啊对,我收到你的信息了,现在弄完了吗?梁潇潇在你旁边吗,怎么样了?”“刚带她缝完针。现在去一楼领点儿药就回去了。”“好,那你们快点啊,第五节课讲新课。”晚上看来又要拖到七点了。老师挂了电话以后,我给于映打了过去,没接通,他又不知道在干什么。我看了眼梁潇潇,还是给许昇回了个电话。“喂?”电话响了几声以后被接通了,那边是许昇厚重低沉的声音。“怎么了,看你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你跟她现在还在医院?”“嗯。马上就往回走了。”“好,回来以后来找我。”我觉得他这句话是废话,明明是一个班的,那还用专门去找他。“行吧。你看到于映了吗,打电话他没接。”“哦,他现在好像在物理老师办公室,这回月考比全班平均分还低。”于映学习一直就不大好,语文刚刚过及格线几分几分,数学能拿B,其余科目就没怎么及格过了。刚刚上高中,全班的士气被难得要人命的物理一挫再挫,平均分就没上过及格线。“行吧,那不说了,要排队拿药了,吵得很。你上课去吧。”“好,拜。”“拜。”挂了电话以后,我没去看梁潇潇的脸,我也知道她不会有什么表情的。许昇于她什么也不是。
我把手机调成震动模式,抓在手里,另一只手拉着梁的手往拿药的小队后面站。人不多,工作人员效率也高,一会儿就全弄完了。卡里还剩几十,我不想再排长队退卡,就直接把卡给了梁。“你后面估计还要来,这卡你拿着吧。”她抬眼看了看我,朝我笑了笑,浅浅的梨涡又漾出来了,那个男生不喜欢这种甜甜的女孩子呢。“谢谢你。”“没事儿。”只是淡粉色的糖衣里包裹的究竟是什么呢?
坐上车以后,手机震动了两下,于映给我回了条短信。“宝贝儿还没回来吗。我刚刚被张老头儿叫去喝茶来着,没接到。”我又被他一声“宝贝儿”叫的心里发颤,甜得苹果肌又开始上扬。“于映吗?笑这么开心啊。”梁轻轻地说道,嘴角微微弯起。“是啊,他一天到晚好烦啊哈哈哈。”我又开始心口不一了嘿嘿。我的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舞动,开心得嘴角都要歪到耳后啦。“快了,现在在车上呢。你月考物理没考好啊。”过了几分钟,他回了我。“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了,我害怕跟他说学习的事儿他会不高兴。索性我就不说了吧。“行吧,我马上到了,见面聊。”“好宝贝儿,等你。”这一回我没有笑。我望向窗外,外面星星点点的下起了小雨。我把窗子升起来,风冷得刮脸。
到了学校所在的小区门口,我和梁潇潇准备冒着小雨往学校走。梁用胳膊肘戳了戳我,我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许昇,面无表情。他把伞给了我,自己冒着雨往学校的方向冲去。最近一直大幅度降温,我觉得我的手要开始冻了。我的手每年都会冻,自从五年级那个少不更事的寒假。那是一个飘雪的下午,我和比我大两岁的侄女打羽毛球,没有任何手部防护措施。打了几个小时,奶奶叫我回家我也不回,就一直兴奋得打着,两个人实力相当,胜负难辨。两个人都累瘫成一片水以后,我发现自己的手肿的比前面******家的母猪蹄还要红,还要肿。自此,我每年都冻手,手骨变得粗厚,加上手指本来就短,整个手就显得特别难看。这是我人生中比较后悔的事儿之一,我毁了自己的手。
整个小区都雾蒙蒙的,我看不清太远的楼了。整个视野都是淡淡的灰白色,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我把伞慢慢地往梁那边倾,两个人走在小区的小树林旁边,没有一句对白,心却感觉近了许多。
过去过不去,明天不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