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是一个周末。在美的国人周末娱乐去处好象不多。去教堂,买菜是两大主要选择。本地有个规模不小的华人教堂。教堂的主持葛长老是个腿有点残疾的台湾人,非常和蔼,善谈,每个周五晚都会组织聚餐,唱歌,学英语等活动。盛故良刚来美国时,怀念国内美食,百无聊赖中,去过几次。也曾为那美妙的歌声真心感动过。但每次图穷匕首见,被劝入会时,盛故良都谢绝了。多年的教育使他怎么也接受不了上帝这一概念。
有一次,葛长老邀请一个中国传教士来传教。其人大大有名,据说已在美国各地以其真实事迹,巡回报告过多次,给教堂带来无数信徒。那天的晚餐也很丰盛,盛故良去了。那人确实讲得很好,声情并茂。尤其讲到他在北大荒和俄罗斯边境九死一生的奇险经历,令人啧啧惊叹,不得不相信冥冥中上帝之手的存在。当晚,和盛故良一起去的战伟和刘小芙便入了会,不久,就纷纷在城郊的一个湖里受了洗。从此,教堂里的每次活动,都有他两人的身影。而盛故良对着葛长老递过来的探询又一次说了不。
“没有信仰的人是可悲的!”葛长老闲聊时对他说。
其实盛故良并非无神论,他信命。总结了自己好多年来的经历。他感到,好象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支配自己。但他觉得那不是上帝。
“小芙和战伟都入了。”葛长老又劝道。
盛故良心里暗暗笑了一下。小芙也就罢了,女孩子嘛,需要信仰,同样也很容易转变信仰。战伟的动机就恐怕不是那么单纯了吧,不过盛故良还是很佩服战伟的。
经那次谈话,葛长老终于发现盛故良来教堂的目的不是主,是晚饭,也就放弃了努力。而盛故良又去了两次,邻人疑斧一样感到冷淡,也就知趣不再去骚扰。
后来每个周末,盛故良的娱乐就剩下买菜。这个周末,盛故良开了他手档的老本田雅阁,带着老陶和崔见虹就上了路。老陶是党员,和盛故良几乎同时来到美国,但一直抱了回去的念头,所以怕别人看到他去教堂。而崔见虹是新来的一个访问学者,与盛故良源缘颇深。说到底,应算是他国内的第一个硕士导师。几年内已经由副系主任升为信息学院的院长,名片上的头衔和职务沉甸甸列了一堆。这次到美国访问六个月,是正而八经的镀金。如今已被这儿的清苦生活折磨得归心似箭。
“崔老师。”盛故良问半躺在后座的崔见虹:“这几天忙吗?”
“还行,每天都在搜集资料。我回去了,也准备上一套你们这儿的SDX系统。”
SDX系统是学校里的一台超级并行机,其速度排在世界前一百位。盛故良每天在其上运算。其实盛故良原在国内的时候,挺不喜欢崔见虹的,觉得他理论上没什么水平,所以上研究生时跟他写了一年程序,第二年便转投另一老师门下。不过崔见虹的编程非常强,是当时系里的第一高手。谈笑风声之中,就能搞出几页汇编代码,而且首次编译运行即通过,绝不会出错。现在盛故良在这儿也是公认的第一编程高手,不能不说是得益于当时在他门下的磨练。
当然,叛出师门的事情,总归使崔见虹觉得面子上不好看。而且盛故良当时找的新老板是崔见虹院长宝座的潜在竞争对手。之后的两年研究生生涯,风平浪静,但在盛故良毕业答辩的时候,合着眼打了半天盹的崔见虹,一睁眼道:
“你这结果好象有人做过!”
幸好盛故良已在那个领域做了很久,且发表了两篇论文。而崔见虹的理论实在弱,被盛故良旁征博引驳得哑口无言,从而逃过一劫,但优秀毕业论文的荣誉还是在崔见虹的阻挠之下落入他人之手。
盛故良毕业后,工作了半年,就来到现在的大学读博士,所以对以往国内的恩恩怨怨也不很在意。只陆续听说,自己只会做学问的导师因敌不过精于世故的崔见虹,已远遁日本。系里现是崔见虹的天下。
“等系统上好了,让刘明回来,他在日本呆着没什么意思。我们师兄弟也好久没见了。”
盛故良嘴里说好,暗中却叹了一下。刘明就是盛故良的硕士导师,他与崔见虹实际师出同门。崔见虹如今已大权在握,励精图治,也就不再把刘明视做他的威胁。倒想赶快把这个师弟弄回来,以扩大自己的声势。
从沃尔玛回来,已是傍晚。盛故良停车时,碰到了韩国师妹。韩国师妹略施了一点淡妆,要去参加韩国学生聚会,见了他很是高兴,用中文,师兄,师兄叫得非常亲热。崔见虹一拉老陶说,走,到我那儿坐会儿。老陶恍然大悟的样子,提着东西急忙跟他去了。
盛故良与韩国师妹说话,夜色中见她明媚可爱的样子,心便有些动,忍不住开了几句玩笑,惹得她一直走到很远的地方还回首张望,险被一辆暗处滑来的车碰到。那车急停,师妹也急停下来,仿佛受了惊吓,很不忿地和车里人对话。
盛故良远远看到,正要过去给师妹壮胆,却见师妹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向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就摆摆手走了。
盛故良心里奇怪着进了楼。转目之间,竟发现广告栏上多了一条广告,在横七竖八贴满了,寻褓姆,征室友的广告中,一张淡蓝的纸签很是醒目,上印了:
“02GEOPrizm,101K,RunsGreat!,$2900。”
纸张很是别致,下面留有地址和电话。地址就在附近。
“老陶有福了。”盛故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