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球回来,盛故良冲了一下,胡乱吃了点东西,就懒懒缩进沙发里,抱着笔记本网上乱查。仲秋节过后第六天,是父亲的生日。因这个缘故,盛故良从未忘记向父亲祝贺生日,而母亲的生日却总是忘却。这令母亲很是嫉妒父亲的礼遇。
盛故良最后决定给父亲送束花。盛故良骨子里是个浪漫的人。在国内读研究生时,受一新婚铁哥们邀请去参观其新居。盛故良捧一束鲜花,坐公车横跨整个市区。人到时,西装的扣子已被挤掉一个,但手中的鲜花却依然灿烂无比。铁哥们的漂亮夫人因此大受感动,私下教育铁哥们说,嫁人就要嫁这样的,从此铁哥们就成了哥们。
向国内送花的网站有几家。盛故良选中一家叫“云与雨”的,可能这名字让盛故良产生了莫名的好感。他订了一束“父爱无边”,由十二枝黄玫瑰,九枝黄色康乃馨组成,送达日期是父亲生日那天。
大概父亲这辈子是第一次遭人送鲜花吧?盛故良突然很想看看父亲到时脸上的表情,于是在留言的位置,写道:
爸:
您过生日,我许愿。愿望不多,就两个。
我的第一个愿望和天下所有的孝顺孩子是一样一样的。
我的第二个愿望就是能看到您老人家和这束花的合影。
生日快乐!
小儿:良
结了账,盛故良正欲退出,网页上弹出一个小窗口,窗口里闪动几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旧梦重温!
曾经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多年淡薄而悠远的往事.
什么东东?这么煽情?盛故良不由好奇点了一下,哑然失笑。网页上浮现了一排香烟,原来这网站也在卖烟。
盛故良上大一的年代,正是港片风起云涌之时。看了“至尊无上”,盛故良便买了包“阿诗玛”放在枕边。平时不用,专等下雨时,用个纸片挡着烟,站在雨里抽。表面上看去很颓废惆怅,自己感到很酷很另类。直到一天,迎面碰上踩着雨水,哗哗跑来,正在高举“禁烟运动”大旗的辅导员。
那天下午,全系开会。盛故良偷懒躲在宿舍里拥被酣睡。一百多号人,多谁少谁呢,况且盛故良一向很低调,幽灵一样出没,便如不存在一样。然傍晚时刻,盛故良忽被人从梦中摇醒。
“牛啊你!”
很多人都烦做梦的时候被人打扰,盛故良不。盛故良认为若是恶梦,还是赶快醒的好。若是美梦,那更要赶快醒来,太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不要的好。
“怎么了?”
原来辅导员在今天下午的会上宣布,本学期的禁烟运动以他的失败而告终,因为系里出了一个空前绝后的大烟鬼—盛故良。
盛故良觉得心中有些冤屈,他觉得自己不是烟鬼,他只不过是在学“螃蟹”。但当天晚上,有络绎不绝的人来慕名观看“空前绝后的大烟鬼”。他的阿诗玛被真正烟鬼们搜刮一空。而之后盛故良所到之处,便有人簇拥着发烟,要烟。他也不知不觉把自己的生活轨迹,由原来的宿舍,饭厅,教室扩展到舞厅,游戏厅,网吧。他从此不再是那个独来独往,在自己精神世界里游荡的盛故良。
假如不是那次大雨,自己也许会是另一个样子。盛故良常想。
自来了美国,盛故良的烟就戒了。这么久,许多悠远往事都已淡薄。盛故良突有些吃惊,他觉得自己兜了一圈,又在上大一了。他犹豫了一下,买了两条“阿诗玛”。
那晚,盛故良做了个梦。好象又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一个人走到一条河边。河水清凉,长了很多芦苇,开着白色的小花。有风吹来,不冷,只是水慢慢皱了。芦苇轻轻摇动,而他就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呆呆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