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灯初上，沈默吃不进任何东西，赖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讲。
“哎，好歹出去吃点。”西川轻声劝道。
沈默不吱声。
“发表点意见，想吃什么？”西川唠叨不停。
“你跟我说了我就跟你走。”
“说什么？”继续装蒜。
“你就是想回避！”沈默又有些哽咽。
“出去吃东西，边吃边聊。”没有办法，西川垂下睫毛，伸出手拉了一下她。
坚韧，又有力度，西川的建议，一直都令沈默无法拒绝。
“好。”
只要是你提议的，我都说好，这真是，不好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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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吃饭的地方，沈默有点不适应。
高雅的饭店里响起协奏曲，两边的侍者站得规规矩矩，整个大厅里没什么客人，空荡荡地，显得很是寂寥。
“你经常在这种地方吃饭？”
“没啊。”西川随意地选了一处坐下，把书包搭在一边的椅子上，跟旁边穿得比他自己还要帅气的侍者说，“麻烦上菜单之前拿一杯热水，谢谢。”
看他在那有礼貌得不行，沈默坐直了不敢轻举妄动。
热水端过来，沈默几乎快要站起来接，窘迫得快要羞红了脸。
“小狗砸。”久违的一声绰号。
“嗯？”沈默又继续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红着想掩饰自己的窘态。
“喝点热水吧。”西川接过菜单要点单，想了一下，把菜单往沈默面前送了送，问，“点单吗？”
沈默喝着水摇摇头，包了一口热水用来掩饰自己的不想说话。
其实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一个人在这样奢华的地方“随、便、解、决”过任何一顿晚饭。
这种情形下，还是闭嘴较好。
“就这两个吧，”将菜单递给旁边，西川故作轻松地靠在背椅上，若有所思地看向沈默。
沈默端着热水默不作声，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
冗长的时间轻悄游走在二人之间，灯光暖而并不昏暗。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等了好一会儿，侍者非常有心地给了一个手势，菜上了，两碗面条。然后远远走开，站到离这桌大致三米外等着。
“什么？”沈默有些沉不住气了，瞪着眼睛觉得蹊跷。
西川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完啦？”沈默心想，“两碗面条？”
“快点吃，这面条等不得。”西川话都没说完，就伏下身，小心端起一碗，大口大口吸起来，又瞪了一眼女生，“你不吃？”
沈默无语地看看窗外，竟下起了雨。
屋内开着冷气，沈默还穿着学校里的夏季校服没有换下，揉揉脑袋，又冷又饿，心底还怀揣着怨气。对面西川端着面碗，热气腾腾的香味扑面而来，一丝丝白色的烟雾极短极短地从碗里升起，笼罩在西川的面颊周围。
沈默咽了咽口水。
赶忙端起热水又喝了一口，眨眨眼睛掩饰内心的凌乱。可心里仍不住地想着四个字：秀色可餐。
“咕嘟”，沈默赶紧伸出手按住自己的肚子，喃喃道：“真是不争气。”
“怎么？”男生从一大碗面中抬起头，吃得太急额头上开始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挑了挑了眉，“饿啦，你这碗面不能再吃了，我让后厨再帮你换一碗。”接着招呼侍者过来，准备交代。
“能不吃面么？”沈默小声抱怨。
“这位姑娘，我们店里最招牌的就是面条了，在我们店里来大部分都是要吃面的，要来吃必须提前二十分钟预约的，”侍者虽帅，但谄媚的气息让沈默觉得不想靠近。
“帮我再加一小份，”西川把自己的碗往外面搭了一下，又说，“再给她重新做一碗。”
沈默靠在椅子上有些疑惑，嚼着字眼：“提前二十分钟预约，西川，你这是早就知道李阿姨不在家啊？”
“聪明，”西川撇撇嘴苦笑了一下，“不过你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
“西川！”沈默压着火气，“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都喊上我名字了啊，沈小默，”西川从对面的座位上挤进了沈默的椅子里，原本宽松的座椅立刻变得狭小拥挤。
“干什么，走开。”沈默拿手推他。
“你又不会做饭，又从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兜里还没钱，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底气和自信在这儿跟我装怪谈条件？”
“我！”沈默捏了捏自己的裙子和口袋，“我只是觉得，你在消费这么高的地方，吃面！这一碗面起码得好几百吧！”
话一出，沈默更加窘迫了。
“还挺有见识。”西川从沈默身边又坐回到对面，一下子空出的一大块地方让沈默又有些不适应。
面又来了。
“你好好吃，我先去上个厕所。”
“别，”沈默看了看伫立在三米外的侍者，蛮不自在，央求西川，“我三两下吃完，待会陪你去。你别留我一个人，挺奇怪的。”
“你也知道不自在啊？”西川好像另有所指，“那快吃，给你三分钟。”
认真赶着时间吃面的沈默好像悟出了什么若有若无的东西，问：“西爷，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怎么讲？”西川放在二郎腿，认真将身体往沈默那方倾斜。
“你不是要和我说栾静姝家的事情么？”
“她家的事情，你不早都知道吗？”
“可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呀？”沈默逻辑性还是比较强。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我好做个风险评估，因为我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人知道小栾家的事情，也不知道除了你还有没有人知道我知道她家的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沈默连个顿都不带停。
“你真是很聪明，”西川由衷地夸沈默，“可是你这样做，太技巧化，朋友之间是讲求感觉的，你想当她的好朋友，却从来不会照顾她的感受，这样，会让她很辛苦。”
“女生之间的事情，你怎么那么清楚？”
“我认为，从目前来看，我好像确实比你清楚许多。”西川正襟危坐，像个讲师，看着沈默疑惑得不肯稍微转移的眼睛，只好妥协，“你先吃，待会再跟你说网上的那些事情。”
“小栾父亲的事情，有那么重要吗？”
“废话。”沈默吃完了面，端起又喝了一口热乎乎的汤。
“没有套路，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做一个好好维护她的好朋友。”沈默吸着鼻子，西川隔着桌子望向她，不知道是她吃面太热，还是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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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那令人浑身不舒服的面，沈默被西川拉到阿楠的发廊里。
“你不是说好吃晚饭的时候，边吃边聊吗？”下了出租车，沈默边走边赌气。拉着挎包像个怨妇。
“话能不能稍微少点？”西川将沈默甩进阿楠店里，“老板娘，给你送一桩生意！”
“哟，西川！”老板娘从里面笑脸迎出来，看得沈默很不舒服。
“老板娘，这姑奶奶可难伺候了，您帮忙照顾着点。”西川故意将语气用得奇奇怪怪的。
“嘁，我跟老板娘认识的时候，不知道你在哪儿呐！”沈默翻了白眼。
“这，我就要说实话了，西川和我们是老熟人了，和我们认识起码比你早个半年。”
“那，老板娘肯定清楚西川从前的样子了？”
沈默终究问出了口。
“这个，谁都有过去，”老板娘故意插科打诨，“反正我们之前看着西川挺水灵，阿楠差点收他为徒了呢，没想到，成绩那么好，脑子太好使了，初中就认真学了一年，中考都能考进嘉德，太厉害……”老板娘还准备洋洋洒洒，阿楠打断她：“老板娘，给沈默用上最好的洗发水，从我工资里扣！”
“哪里需要从你那里扣，人家沈小姐家里在这是办了年卡的。”
“嗯，不用让阿楠哥破费。”沈默躺在躺椅上，把头轻轻放在水槽边，望着天花板沉思。
门外阿楠和西川在低声聊着天，磁性的声音伴着发廊放着的慢摇滚，低沉的金属器乐互相碰撞，缓缓地道出悲凉。
耳边暖暖的一股水流从喷头里汩汩流出，水流发出的响声带着稍许的暖意，将耳朵外面的整个世界沉浸在一片温暖中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