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好疼。”
我摸了摸脑袋,睁眼看着昏暗的简陋房间。我又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侧过头,透过门缝看到母亲正借着微弱的灯光缝补衣服。
“怎么会有人会花钱买自己家的房子呢。”我自嘲一笑。
在梦里那些自称开发商的人拿着钱追着要买下自己家的房子,依稀记得“拆迁”“房补”之类的话,只不过仔细一想,我笑了。
那些钞票都是红彤彤的,而且面值一百,现在哪有那种钱啊,仅有的一次看到百元大钞还是母亲带她去县城那一趟,而且我还也清楚的记得,一百元的钞票是蓝色而不是红色的。
这段时间因为生病,总是能梦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几十层的高楼大厦,排着长龙的小汽车,梦里的人无论干什么都拿着奇怪的电话,看不着电话线却能通话……
“大胆儿?”
门外传来母亲的声音,我连忙应了一声。
一会门被推开,我连忙往被子里缩了缩,然后冲着母亲傻笑了下。
“你这孩子,生病了怎么也不多睡会。”
“我都好多了。”我任由母亲将被子重新盖在身上,身子在被子下却不老实。
母亲摸了摸我的的额头,心里稍微松了松,看样子烧的确是退了。
“一会把衣服缝好就吃饭,你躺一会啊。”
玉芬叮嘱一声就要往外走。
“妈,我今天能出去一趟吗?”我神使鬼差的问了一句。
“是要上你桂琴婶子那儿玩吧,别玩的太晚啊。”
“嗯!”我用力的点了点头。
等母亲出去,我连忙趴在窗台上,昏暗的天色下依稀可以看到院子西南角的鸡笼。
“不知道今天能有几个蛋?”
我嘴里喃喃自语着,心里忐忑。
自从十几天前开始生病,母亲每天都会煮鸡蛋给我吃,每次吃着香喷喷的鸡蛋物品的脑子里就会浮现一些传闻。村里有人会拿着自己家的东西到潍县周边去卖,卖了钱可以买许多好东西。
我曾经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却换来一顿臭骂,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投机倒把,但是我从母亲的话里知道这是违法的。
不过有时候在桂琴婶子家玩的时候,偶尔能看到婶子总是和村里一些妇女聚在一起,我特意打听了下,这才知道桂琴婶子们议论的是投机倒把。当然,能聚在婶子家里的都是亲戚。
不过这件事在心里仿佛种下一颗种子,一想到卖了钱钱可以买很多东西,卖鸡蛋的念头就在心里不停的撩拨,那种感觉难受的紧。最终我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从生病的第三天开始就偷偷的开始藏鸡蛋。
农村的农活比较忙,女孩家生火做饭是分内事。所以每次母亲回来她都会谎称鸡蛋已经被我吃了。
我知道自己家的情况和村里人是不能比,自从父亲因病去世,家里的一切都落到母亲一个人身上,母亲继承了山东人传统,硬是咬着牙将这一切扛了下来。
而我从不让她省心,自小我就比同村人懂事聪明,但有一个毛病,就是不肯出力,凡事都想着走捷径,虽然事后证明我的方法的确可以节省许多时间,但母亲仍旧觉得这个毛病必须改。
我趴在窗台上,直到鸡笼里的红冠子大公鸡将脑袋伸出笼子外“咯咯”打鸣,这才重新钻进被窝。
果然,没一会,母亲就推开房门,看到我正熟睡着,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小心翼翼关上房门。
很快里屋就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响。
我家里很贫困,或是因为父亲去世的缘故,在村里是最贫穷的,家里的房子也是老一辈留下来的,墙壁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变得发黄发黑,被子自从记事就一直盖着,虽然母亲一有时间就会拿到院子晾晒,但还是隐约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或者是受到桂琴婶子的影响,我很想改变家里的状况,让母亲能过的好一点。
我本想假寐的闭一会眼,谁知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直到感觉一阵天摇地动,睁开惺忪的双眼,这才发现原来是母亲正在摇她。
早餐很简单,一碗白稀粥配上一叠腌好的咸菜,我和母亲两人就对着矮腿桌子坐着小板凳将早饭吃完。
吃完早饭后,母亲就急急出了门,而我则是收拾桌子,将碗筷洗干净。
我知道一天里母亲要照顾耕田和自家菜园子,光是挑水就要一上午,所以不到晌午是不会回家的。
暗暗算着时间,拎起小竹娄跑到鸡笼旁,我小心翼翼将里面的鸡蛋捧出来,然后来到院子一个角落,在台阶下面抽出一块石头,从缺口往里瞧,十几枚鸡蛋圆溜溜的躺在干草上,加上竹篓里的三个鸡蛋,足有二十一枚!
南洼村是山坳里的一个小村子,村里人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能在潍县工作是一种荣耀,只不过南洼村还没有人有这个本事。更不要想老实巴交的村民做买卖了。
我看了看天,已经肚白,简单收拾了一下,挎着竹篓就出了门。
走在村里的泥泞小路,我的心里却是心惊胆战的。偶尔遇到几个村民也被糊弄过去,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一直走出村子外,一颗心才落了地。
我回头看了看有些荒凉的村子,村里的房子大多是毛毡房,一眼看去灰黄一片,我又看了看身前,一条蜿蜒小路延伸至远方,路的两边被压得硬实无比,中间则是茂盛长着杂草。
我没由来的心里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有激动,有忐忑还有担心害怕,如同打翻了五味酱。
南洼村离潍县足有几十里的距离,我努力回想着,但心里依旧打鼓,如果在山里迷路,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可是就这么回去?
我看了看身上,心里怎么也不甘心。
辛苦这么久,难道只是因为路程远就放弃?
“毛主席说,要不怕困难,有困难迎头赶上!”
我给自己打了打气,闷头朝前赶去。
往日里山里的布谷在此刻听来就如同九幽的鬼魅,惊悚而骇人,路上寂静无比,仿佛一切声音被隔绝,清晨露水还停留在草叶上,打着补丁的裤腿很快就湿淋淋起来。
我闷头赶路,但心里的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几乎发酵成恐惧,步伐也越发的急促错乱起来,等她
回过神,村子已经消失不见,视野里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树木和山丘。
“怎么办?难道要回去?回去也好,万一遇到野兽那怎么办?”
年仅十几岁的我平生第一次面临艰难的抉择。也是在这时,我明白一个道理,想和做根本就是两件事,哪怕它们本身是一件事。
想,永远比做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