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和安九笃相谈甚欢,王幼依和名为驰正的男孩也时不时插两句嘴,四人间气氛相当活跃,倒是以廷臣为首的几位学生有些尴尬,但是互相咬着耳朵说话聊点八卦,也不算无聊。“先生,我们学校明天的文化交流会有没有兴趣,我邀请你。”李姓老教授还是异常客气唤着先生对安九笃做出邀请。安九笃想你可是晚了一步,正要笑着应约,王幼依把话头抢过去“老师,我早就邀请安.”王幼依想叫他全名,但是一想连老师都称他先生,自己喊全名有些无礼,也太落老师的面子。便马上改口“邀请先生了。”安九笃看着王幼依叫先生,觉得很有趣,可也觉得别扭“是啊,老先生,她早就邀请过我了,我明天肯定会去。老先生您年事已高,我是个年轻后生,在您面前总是喊我先生,我惶恐。”安九笃说话还瞥向王幼依一眼,冲她抿嘴笑笑。
王幼依看见安九笃的表情,知道他看似尊敬老师实则调侃自己刚刚喊他先生。羞愤之下,偷偷在桌下踩他一脚。安九笃感觉有人踩他,第一反应是看向李老先生,还没等问出口,看见低着头的王幼依,就恍然大悟。
李老抬手看下表,已经不早,学生们也都有些昏昏欲睡,就跟安九笃告辞离开。安九笃把他们送出去,王幼依走在最后。安九笃望着他们走到巷子口就准备回去。王幼依在后面喊他,蹦着跑到草庐门口,拍安九笃的肩膀“你明天要来啊,我在学校门口等着你。”王幼依明亮的眼睛在他眼前闪烁,他似乎看见一颗明星下落,狠狠砸在心田上,炸得七零八落。安九笃愣愣地答应,王幼依把地址时间详细跟他交代以后就穿过不远处的巷子离开。
无数次的穿巷而来,穿巷而去。安九笃就站在这里,等她来,望她去。
第二天一早,安九笃换上黑色长衫提前半小时到山大门口。一袭长衫,宽袍大袖,站立如青松,于万千人流不动摇,于世俗眼光不拘泥。如草庐样,任历史的洪流冲击拍打,仍立于此,本心本样,其色不变,其志不靡。
“你来的好早啊,吃早饭没?”王幼依老远看见安九笃的背影,跑过来笑嘻嘻地拍着见问他话。安九笃回过头,也不惊讶很平静地样子“吃过了。我想早来一会逛逛你们学校。”王幼依很开心“交流会还早,我领你到处看看就行,今天还有私人藏品展出,李老师说你很厉害,你一会给我讲讲吧。”安九笃心想看来李老师没有把自己草庐中的物件的价值告诉学生,他这下才彻底安心。
“好啊,没问题。带路吧”安九笃安静地跟着王幼依,王幼依蹦蹦跳跳地在前面不时地回头向安九笃笑,介绍学校的环境
“这是小树林,大部分,不是,全部的情侣都会在这里谈恋爱,怎么样,环境是不是还不错。”王幼依笑的春光灿烂,脸上泛着红晕。
“你没有来这里谈过恋爱?”安九笃背着手,笑着问王幼依。
“我,我还没谈恋爱呢。”王幼依结巴着回答道
“不可能吧,都什么年代了,再说你长的这么漂亮,难道没有人追你吗?”安九笃还是笑,走得很慢,踏着四方步。
“有人追啊,不过我都不感冒,我喜欢成熟点,年龄大点,懂得多,有气质。”王幼依边说边偷偷看着安九笃的反应,安九笃能感受王幼依对自己的好感,他喜欢两个人有些暧昧,谁也不说清,只是互相试探,为对方吃醋,为对方担忧。
两个人很快就到藏品展出的地方,李老师早就等在门口,看见安九笃的时候就直接迎上来。
“先生,领你看看我的藏品,您给我点意见。”
“李老您言重。再喊我先生我可承受不起,您要是一意孤行我可是先走了。”在草庐见到李老的时候有些倨傲是因为名叫廷臣的男孩的言行,但是通过交流了解,现在知道李老的谦逊有礼,于是便不再高高在上。
“那我就喊你小先生吧。”李老还是不敢太过分,他太了解能够收到如此多价值连城而且摆出来开茶馆的人,必然不是凡人,哪怕已经胡子一大把也不敢据年龄而自恃甚高。王幼依在旁边也看不懂李老为什么对安九笃如此毕恭毕敬,虽然安九笃的气质很好,但也决算不上出尘,相比起驰正的左右逢源和霸道,差距很大。不过自己还是喜欢,喜欢安九笃的安静和坚定,仿佛俗世只是他经过的一站,带着笑,端着茶,看天下熙攘。
李老带着安九笃来到几位展厅一角“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忘年交,嗯,一位小先生。”李老吸引几位老人的注意,想要介绍安九笃,才发现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好还是称其为小先生。安九笃向几位老人抱拳鞠躬“几位前辈有礼,鄙人九先生。”安九笃不想留自己的名字,只好折中,取名中的一个字,倒也不算坏草庐先生如非必要真名真姓的规矩。
“呦,小小年纪,自称九先生,九字可是了不得的字,九五至尊,这是皇帝的数字,看来这位小友肯定有些本事。”说话的是黑发老者,梳着背头,宽大的眼镜框,衬衫马甲,很有西方学者的味道。
“哎呀,老刘,你看你假洋鬼子那个做派,你先别急着讽刺。我来介绍,小九先生,这个开口讽刺你的是老刘,都叫他查尔斯,假洋鬼子,出国留过几年学,回来教比较文学。这位是老李,李不要,什么都不要,什么不求,以前家里穷,游方的和尚给他取得名字。王志文,老教授,是你身后那个小妮子的二爷爷。”李老一口气介绍完。
“几位前辈好。”安九笃有袖子中取出个木盒,里面有几个散碎的玉器小件,他拿出四个玉递给思维老人“算是晚辈的一点小心意,请笑纳。”
几位老人看着手里的或玉环或玉璧,小巧却灵光四溢。他们都有点惊讶,因为四块玉很明显是古玉,而且玉料的材质,做工,还有油面沁色都表明是汉玉。几个人对安九笃的观感立刻开始改变。生活在现实社会,出手阔绰到如斯地步,肯定有不一般的家世背景。一开始的李老先生从那天在草庐,安九笃的冷静,平淡不像是世家子弟会有的风范,反而像是得到的高僧参破红尘才会有。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世间俗世,只有将自己剥离其中,才能有安九笃的气度。不过这四位老教授可不是这样想,他们认为安九笃必定有很雄厚的家世背景。
“小九先生,一会我们有讲座,让他们在嘉宾席留两个座位吧。”查尔斯刘老头跟安九笃有些谄媚地说道。王幼依听到这句话有些不开心,讲座要将近三个小时,安九笃坐在嘉宾席的话自己就没有办法陪他了。
“刘爷爷,我也想坐嘉宾席。”王幼依话一出口,王志文在旁边不太愿意,咳两声示意王幼依说话注意分寸。他知道,嘉宾席而已,没有什么价值,更何况普通交流会的讲座,老刘拿这个做人情来巴结不明来路但却出手阔绰的年轻少年他一点意见都没有,但是自己的小孙女毕竟还是校内学生,坐在嘉宾席后,让人看见有些不成体统,会在背后议论自己。
“没事,让幼依坐在我旁边就好。我照顾她,今天还答应她陪她逛逛,不好放她鸽子。”安九笃看出王志文的态度和想法,提出王幼依挨着自己坐。
“小九哥,最好了。”王幼依听到安九笃替自己说话很开心,跳到安九笃身边,抱住安九笃的胳膊撒娇,两人之间的距离和陌生在这一刻消失。
王志文见状,脸上有些担忧的神色,担心幼依不会是看上不知来路的安九笃吧。嘉宾席是次要的问题,如果王幼依看上安九笃那这就是重要的问题了。不过看另外几个老哥们都不反对,也不好张口反对,就只好答应。
在嘉宾席上,安九笃听得很认真,后来一些学生上去大念空洞的爱国论调后,安九笃渐渐没有兴趣。王幼依趁机会,把安九笃的家庭工作都问的清清楚楚,就是问到草庐的时候,安九笃回答的有些模糊。其实安九笃早就准备好王幼依会摸自己的底细,不然就算安九笃再怎么混吃等死,单凭多活好几年的光景,也不会让王幼依得逞。
“要不咱们走吧,陪我去宿舍我给你拿书。”王幼依看安九笃有些昏昏欲睡,提出离场,安九笃看看满满当当的礼堂,上面激情高昂的演讲者,不论以前的安九笃,在草庐当家后的安九笃都不会选择离场,可是一回头看见王幼依有些期待,闪着亮光的眼睛,咬着的下嘴唇,安九笃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笑着一点头。
大家只看到面皮白皙的修长男子,黑色长衫飘逸而儒雅。牵着一个俏皮女孩的手,女孩深色牛仔裤,黑色卫衣罩着白色T恤。两个人服饰色调一致,款式却大相径庭。穿越时光而来的男孩,放下种种牵起女孩的手走向光明。安九笃的笑很温荣,女孩的笑很灿烂。打开大门的时候,安九笃觉得自己认识这张脸,手心的温度也是如此熟悉。王志文的瞬间都有错觉,感觉两个人好像在一起很久很久,时间在他们面前都失去力量和骄傲。
王幼依的手被牵起来的时候,她没有拒绝,她感到的是踏实,她没有去考虑会有同学看见,二爷爷会不厌其烦地询问,更忘记他们才认识不超过两个星期。似乎冥冥中,安九笃就该牵起王幼依的手。
出来之后王幼依红着脸在宿舍门口把手从安九笃的手里拿出来,上去拿书。安九笃和王幼依并肩往校门口走去。讲座已经结束,很多学生出来后向他们指指点点。
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安九笃看见有很多人聚集在门口,安九笃本来不好奇,但是架不住身边有位爱看热闹的小姑娘,王幼依拉起他的胳膊,很自然地拽着他向门口走去,很多把王幼依定位追求目标和看到王幼依之后准备追求的男孩都有些失落。
门口躺着个衣服破破烂烂的乞丐,看年龄也不小,眼睛还睁着,只是似乎身上是一点力气也没有,没法动弹。旁边有三个保安嘈杂着把乞丐抬走,说是今天有交流会,领导太多,影响不好。可是无奈周围学生行人聚集太多,直接强行驱离有些不太好看。
“我就走,我是真的没劲了。没有想诈骗什么的,我就求两个馒头。”老乞丐慢慢蠕动,跪在地上,单纯的手掌已经支持不住身体,有前臂带着手肘跪在地上“我求求您,就两个馒头就行。”不过,老乞丐没有想到的是周围人群的反应“不会是搞行为艺术,想上头条吧?”
“你以为谁都是王峰啊?”“我觉得不太像骗子,你们呢?”
这时候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张口制止到“管他是作秀还是诈骗,就是两个馒头的事,你们至于背后如此议论吗?”
“你现在不适合吃馒头还是稀粥比较合适,最好的话还是先输点葡萄糖。”安九笃走出人群,一撩袍子,蹲下扶起乞丐坐在地上。
“你们背后议论人长短,可当饭吃?幸灾乐祸之徒”刚刚的几个学生听到有人讽刺几个人,立马洋洋得意起来。
“你们也别得意,既然是大学生,就该有学生之风姿,只知逞口舌之快,却罔顾人命。”安九笃把他们教训完,把老乞丐背在身上,不惧肮脏。王幼依也大胆地走出来,扶着老乞丐以免从背上滑下来,然后安九笃嘱咐她去叫辆出租车,送老乞丐去医院。
“老人家别担心,我先送你去医院检查检查。”安九笃背着老人上车,想要让王幼依回去,可是王幼依不肯,只好一起奔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