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送到市医院,安九笃把乞丐抱下车送进急诊室,出租车司机收钱的时候跟王幼依说现在的儿女太没有规矩,父母都这样才知道送进医院。王幼依解释是在路边遇见的饿昏的乞丐,帮忙给送进医院。
“小伙子疯了吧,小姑娘看你也长挺漂亮,怎么也做没脑子的事。现在多少诈骗,碰瓷的,你们还敢帮忙送医院。唉.好心不一定有好报,好心不能当饭吃。”说完话十二块八的车费收了十块就开车离开,王幼依想谁说没有好报,这不省两块八。
安九笃把乞丐送入急诊室之后就等着给他血检尿检,心电图。结果就是长期饥饿导致的贫血和身体机能问题,办理住院观察段时间,暂时先输葡萄糖,然后吃流食。安九笃把乞丐安安置入院后,给他简单买两件衣服,敦促他在病房里洗完澡。收拾干干净净后让他再吃点粥。老乞丐把胡子刮一刮,指甲剪一剪,头发太长,现在也没有办法处理,只好归拢到后脑勺。看着镜子里干净历练自己的,乞丐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干净的样子。乞丐走回病房,看着床头柜边上削苹果的安九笃,拿着化验单给安九笃说明病情的王幼依,眼眶一红,走到两人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病房里有三张病床,另外两个病床上是老人和年轻女孩,还有不少家属,大家看着刚刚肮脏不堪的乞丐,现在整洁挺拔的男人,不觉有些恍惚。他跪在地上的样子更是让大家好奇。安九笃赶忙走过去,想要扶起乞丐“起来吧,不必如此。更何况你现在还很虚弱。”乞丐打开安九笃的手,说道“我就是谢谢您。”安九笃用力把他扶起来,在床上躺平,把输完的葡萄糖瓶子给王幼依,说是护士着急去隔壁病房没有取走,让她送去护士站。
另外两个病床的病人和家属都还是很好奇,虽然各自吃着饭,但还是将目光向这边扫来。安九笃把订好的小米粥送到乞丐的手里,乞丐喝粥的动作很慢,看得出来还是很虚弱,喝着喝着,便啜泣起来。安九笃看到收拾好的乞丐也有好奇,本以为会是六旬老者,收拾干净才发现是中年男人,身材挺拔,气质也不似贫困人家。他想问问乞丐的事情,但是毕竟是人家自己的私事,就算自己赠予几顿饱饭也该与人应有的尊敬,不该强行去逼问些什么,他知道王幼依很好奇,想问问乞丐,所以才把王幼依支开去护士站,先让乞丐腾空把粥喝了,直接休息,到时候自己把王幼依直接送回学校。
“费用你不必担心,你就在这里踏实治疗,只要身体没有问题,再忙着出院也不迟,你有什么情况就告诉我,能力之内我会帮你处理好。”安九笃把喝完的粥碗拿过来去洗干净,然后送还给护士站,因为着急来医院,什么都没有带,连碗也都是跟护士借来用。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过来。”安九笃给乞丐掖好背角,就离开。什么也不问,领着王幼依离开“还没吃饭,想吃什么,我请你。吃完饭以后把你送回学校。”安九笃笑着问王幼依,其实,王幼依是有很多话想问,比如为什么萍水相逢的乞丐这么好,为什么不问问乞丐的亲人联系方式或是家庭情况。但是看着安九笃冷静地脸庞,绝口不提的架势,她觉得还是不要自讨没趣。
“我想吃咖喱,怎么样?其实要是能去你的小茶馆吃就更好了。不过看在你今天这么累的份上就算了。”王幼依说话的味道很暧昧不清,有小女生的娇横,全然不像火车上知性淡漠。王幼依也说不清就见过三次面的人,为什么就会有好感,想靠近,想吸引他的注意,想让他时时想着自己。安九笃的心情和她基本一样,不过自身性格和草庐的渲染影响让他始终以冷静和微笑来面对王幼依。
如果说世界上有一见钟情,那你和我便是其中唯一的代表。安九笃如是想到。
安九笃不了解济南府哪里有泰国菜,有咖喱吃。而自己自从到草庐以后也不用手机,只好拜托王幼依自己选择饭店,自己只负责结账。他想好自己的开销自己负责,凡是有关帮助别人或是草庐的修缮进货,都用金条换。所以他还是有点担心王幼依会挑哪里吃饭,毕竟自己带的钱并不多。
“那就去之润吧,那家店的螃蟹和各种饭都超棒。”王幼依想的是这家店是自己姐姐的一家店,到时候直接让老姐请客,她不太愿意花安九笃的钱,觉得这样有些不太好。
“哎呦,我的幼依小妹妹,怎么请都不来的人,怎么今儿个悄默声地自己就来了啊。”穿着OL装的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摆着腰肢从楼上下来,直奔着隔间,门还没全打开声音就传进来。职业短裙包裹的臀部很翘,纤细而妩媚。
“这是我姐姐,表姐,蒋静瑶。”王幼依介绍的时候,安九笃就找到答案了,那就是王幼依身上淡淡的妩媚来自于哪里。
“哇塞,第一次来我这里吃饭就带男人来啊。男朋友吧,还是民国复古风啊!”蒋静瑶嘴下一点不留情。安九笃只是笑,也不接话,也不打招呼。等到姐妹两人嬉笑完,才伸出手来介绍自己“你好,王幼依的朋友。”安九笃还是坚持这不留名,其实他自己也别扭,毕竟总是不说自己的名字,会显得很没有礼貌,不过他认为梦里所有的先生很多时候都不留名字,肯定有理由,所以也照旧,也还是不留名字。
蒋静瑶看看安九笃,没有作声,她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奇怪,也费解幼依看上男人什么,竟然领着来到自己的店里。幼依不管什么事情,从不欠人人情,今天来自己店里吃饭,八成是担心花钱问题,自己掏钱会损男人面子但是又不愿意男人花钱。
“你早休息,明天还有课得早起吧?”安九笃把王幼依送回学校门口,跟王幼依交代。王幼依想说点什么,但是憋半天也没有憋出话,点点头答应一声。安九笃摆摆手就回头走了,王幼依看安九笃走出去好几步就很喊起来“明天你什么时候去医院啊,我陪你一起吧?”安九笃回头看看王幼依“我明天有可能一整天都在医院。”然后摆手告别离开。
第二天一早,安九笃就提着粥来到医院,乞丐已经醒过来,看着护士从护士站捎来的报纸,看到安九笃进门就赶忙坐直身子向他打招呼,安九笃坐在床边给他把粥递过来“在看报纸,看来你休息的还不错,大夫说过你恢复的怎么样吗?”
“大夫说还好,观察两三天,确定身体机能恢复情况就可以出院。”乞丐喝着粥回答安九笃。安九笃端正坐在椅子上,不说话,拿着刚刚乞丐看的报纸看,乞丐喝着粥也不再说话。窗外天的阴沉地厉害,隔壁床的老头听着收音机,哗啦哗啦的声音,外面的靠门的女孩在打游戏,因为早上还早,又是工作日,两人都还没有人来陪床。
“您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先生。”乞丐看着安九笃,安九笃慢悠悠地放下报纸“粥喝完了吧,把碗给我,我去刷了。”女孩和老头都听见乞丐的话。安九笃接过乞丐的碗去洗刷,老头和女孩都奇怪地看着安九笃。安九笃很快去回来,坐在床边,削起王幼依昨天就买来的苹果。
“先生,您可能觉得我就是个乞丐,没必要听我说话,我其实也就是想谢谢您。”安九笃削着苹果,也不抬头,只是慢慢说“我只是不想听抱怨。”
乞丐愣住,眼里噙着泪花“我姓刘,刘安正。香港大学毕业,去斯坦福留学回来。在SH工作,后来还有自己的投资公司。但是因为投资失利,也就是被人算计,被,被.”乞丐有些支吾“直说。”安九笃的苹果削好,抬眼看着他说道。
“被女人骗,其实也说不上骗,就是,唉.。就是因为我喜欢人家,但是人家不喜欢我,虽然我很有钱,也有学识,但是比不了有家世的公子哥。可是公子哥脚踏好几只船,她找我陪她喝酒,后来就那什么了,公子哥知道以后,她为了跟公子哥在一起,说我是.。”
安九笃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继续“我是趁人之危。然后就用尽手段搞垮我,先是客户纷纷撤销账户,然后投资方和股东也撤资,我都能承受得起,但是攻击我们持有的公司股票还有制造谣言,工商税务查账,我就实在没有挺住。变卖所有东西,父母把老房子也卖了,他们俩现在回到老家住,我换个城市找工作,自己创业,但是被人骗,而且又遇上那些公子哥的朋友,一年多前我就被整的苦不堪言。后来那个女孩也被他甩了,说是别人用过的他不用,整我就是无聊生活的乐趣。我就只好再换城市,但是被他的人追上告我打劫,最后沦落成这样,他才罢手。”
乞丐的话音有些发抖,描述地简单利落。却也不曾掉一滴眼泪。
女孩的游戏声小下来,老头叹口气拿着收音机出去遛弯。安九笃没有说话,他没有想到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事情,他在馆记里看到过有豪门大宅的官家或是富商子弟欺压良善,草庐的先生出手助一臂之力,但是他没有想到现代社会也真的存在如此令人愤慨的事情。他本来还想问问他的打算,但是他现在却张不开口,听他后来详细的描述,他当时的公司价值也有好几亿,自己的资产也有上千万,曾经辉煌至此,自己想张口帮他似乎也无从帮起。
安九笃中午出去遛弯准备买饭,但是王幼依已经买好饭坐电梯上来,在护士站听见护士聊天,说起安九笃救乞丐的事情,都说安九笃虽然长得一般但是很耐看,穿衣服还复古,老有范。让王幼依开开心心来送饭的心情有点低落。
“吃饭吧。真没看出来你还挺受欢迎,没有护士找你要电话吗?”安九笃被没头没脑的话整蒙了。解释说“要什么电话,我今天就坐在房间里,哪也没有去,刚刚想出去买饭,你就送来啦。对了,还得谢谢你送饭。”躺在病床上的乞丐,刘安正也坐起身谢谢她。
安九笃晚上回到草庐后,左思右想还是很愤慨,就又回到医院。
“还没睡?”安九笃对着躺在床上,看着不知道从哪借来的书的刘安正说道。老头和女孩的帘子都还没拉死。
“没有,看会书,睡不着。”刘安正回答道
“以后想好怎么办了吗?”安九笃坐在床边,女孩和老头的耳朵都竖起来。
“找个工作做个小职员吧,安安稳稳老老实实过后半辈子吧。”安九笃看着落寞的刘安正,想着跋扈的子弟,再想想草庐的馆训。他觉得不能就放任那些个公子哥逍遥。他能看的出刘安正没有说假话,感觉的出他的无奈和悲愤。
“我可以帮你。”安九笃强忍身体因愤怒而颤抖的身体,向刘安正平静地说道
“不用了。”安九笃没有想到刘安正一口拒绝“谢谢先生的好意。”
“这怎么行,坏人就得遭报应,怎么就能这样放过他们,有钱有势就能为非作歹吗?”门边的女孩坐起来,极度愤慨地向刘安正说道“小姑娘,事情不都是那么简单,退一步,忍一时,过个安稳日子吧。”老头的声音很苍老,沙哑,带着无奈,对命运的委曲求全。安九笃现在才想起那晚老头的那些话,现在的一切看起来和平安详,可是像刘安正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情肯定还有很多。他虽然平凡但是却也嫉恶如仇。
安九笃拿出从草庐里带出来的五根金条,交给刘安正“这是我给你的帮助,也是我的投资。”刘安正看着金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希望你可以站起来,自己去打倒他。我的帮助就是唤起你的斗志,给予你武器。”
“先生,我知道你不是平常人,但是我担心会连累你。”刘安正说的话不无道理。
“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告诉你,人可以被消灭,但不能被打败。我给你武器,给你信心,你去战斗。记得到时候还我钱就行,利息嘛,以后碰到可以帮的人就帮一把。”
安九笃把钱给刘安正的时候,他就决定自己要继承草庐,要发扬草庐,他希望通过自己的手去帮助更多人。他看着刘安正,坚定而充满信任。
“我,可是我.”刘安正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蒙,手里拿着金条不知道该推脱还是收下。
“我不是想让你报仇,我只是希望你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且教给他们,善恶终有报。记住我是借给你,还有要付利息。以后我就不会再来这里,要还钱或是有事情的话就来这里找我。”安九笃拿起床头上的笔和纸将草庐的地址给他。安九笃会帮助他,但是不会事无巨细地手把手去教给他什么,他觉得帮助别人是授人以渔,让他自己亲手去战胜对方去赢得尊重才是真正的帮助,自己可以提供武器,点拨思路,但是还是要他自己去做。
报仇不是目的,目的是要他振作,相信生活,直面恐惧。
这一天,安九笃决定继承草庐,同时也成就了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