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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无名老叟笑罢去 云雾终开见月明

安九笃对面的姑娘本带着厌恶,紧紧别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望向安九笃的神情带着好奇,带着探索的欲望。

“哈哈哈,你个娃娃很不错啊!谦逊却不失气节,礼节周到,思想也挺有见地。你叫个什么,在哪里上学啊?”老头的声音低下来,不似之前洪亮,引人注意。

安九笃听到询问,复又紧张,但还是带着浅浅的笑容“我姓安,毕业两年了都。”这句话回答的巧妙。人家问名字,他说自己姓安;问在哪上的学,说毕业两年。看似回答的清楚明白,其实丝毫用处没有。民国时草庐的的第一位老板先生行走江湖时就是这样的贯口,各种各样的假姓,既不失气度又有行走江湖应有的警惕。不过,安九笃认为当今二十一世纪,警惕要有但不至于连个姓都编个假的告诉人家。

“嗯,老海,在哪吃搁捻的?”老头听完安九笃说的话,笑呵呵的神情一下就认真起来。安九笃看着气质多变的农村大爷,听着大爷熟练的江湖切口。他相信隔壁座位上眼冒精光的大爷绝不是一般人,。

“不敢攀老海的高枝儿,就是个会点切口的空子。”老头问“江湖人,在哪发财”安九笃说“够不上江湖人的称呼,就是会说江湖黑话的普通人家。”安九笃恭敬地向老头回话。两个人这几句话是在耳边来往,除掉对面姑娘听见几个字节,旁的人没有听见。老头听到安九笃的话,整个人轻松下来,两人之间气氛很是融洽,有说有笑。

对面的女孩对安九笃的好奇,对老头的好奇实在旺盛,于是终于按耐不住,开始跟安九笃搭讪。

“你刚刚说的《茶经》,我很感兴趣,不过我还没有看过,如果你要是现在不看的话,能不能借给我看看?”女孩的笑容很真诚,有些不好意思“我叫王幼依,山大的学生。”

安九笃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把书递给她。这时候,安九笃才看清她的长相,肌肤滑白如瓷,眸色深黑如墨,媚眼含笑却不妖娆,唇线修长圆润,很有少女的清纯可爱,古灵精怪的劲头里守着股子倔强。

“咳,咳。女娃娃,这个时候不在学校上课,干什么去了?”老头在一旁插话,饶有意味地看着两个人,还向安九笃使着眼色。安九笃看到老头的示意,知道老头看出自己刚刚因为女孩貌美而失神,不觉有些脸红。

安九笃也以为女孩就是借着读书的借口搭讪,没想到,女孩拿到书之后,竟然很认真地在读,时不时还皱起清爽的眉头,撅着小嘴,鼓鼓腮帮子,让安九笃看得心脏似乎都不跳了。老头本来还想跟他多聊聊,但是看到安九笃的样子,便不再打扰他,自抱着手闭目养神,心里却偷偷地窃喜。

老头很喜欢安九笃,毋庸置疑。

车厢里进入午后的宁静。撅着小嘴,耳边还掉落着几缕秀发的女孩在读书;安九笃托着腮看着女孩;眉眼如刀的黝黑老人挺得笔直地在闭目养神。午后的阳光,照在硬座车厢里的桌子上,女孩画着淡妆的脸庞在光线下透着层光芒,迷的人眼睛发花。书本的油墨味,女孩干净的洗发水的味道,身上被紫外线烤的干草味。

安九笃不停地做着深呼吸,车厢里复杂的混合的味道让他目眩神迷。活这么大,安九笃才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刚刚好的光影,刚刚好的味道,刚刚好的人,坐在你眼前。

火车很快就到站,安九的目光就像是一泊波澜不惊的湖水,静静地凝视着王姓女孩幼依,就连火车到站后的人群涌动都没有打扰他的世界。女孩也没有从书中拔出自己的意识。老头唤了安九笃两句,安九笃和女孩看到火车到站,连忙收拾行李。

女孩笑盈盈地说:“书还给你。我还没看完,不过确实有点意思,按照你说的那种思路去读这本书,感觉真的不一样。我是理工科,最讨厌文言文,第一次看文言文看得这么有滋有味。”安九笃有点愣,不知该说什么。他想要联系方式,想要深度接触,但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哎呀,没有看完就拿去看,看完打电话联系缓不就行了。”老头在旁边附和,给安九笃帮腔。安九笃很高兴,不过,他却不想把书借出去,安九笃对书最是珍视,再如何便宜的书,只要是自己的书,他都不愿意外借。尤其是要借给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虽然女孩很漂亮,自己对他也很有好感。

“这个,这个..”安九笃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这样不太好吧。”女孩也面有难色,她看出安九笃并不是很想借书给她,三个人已经下火车,站在月台上。老头在安九笃后面,抬脚给他屁股一脚“没事,我替安娃子做主。把电话给你,看完电话给他,他去拿就好。”

女孩对安九笃的观感很好,而且对他整个人都有着好奇,一开始自己的鄙视,和后来那番透彻入情的分析,对他言谈举止的观察,女孩也想跟他多点接触。于是趁势而下“那就谢谢你了。这是我的电话,你应该是来出差吧,你走之前给我打电话,我来送给你吧。”女孩从包里拿出便利贴,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安九笃。

安九笃拿着便利贴,拿出手机,按着上面拨过去“这个是我的电话,到时候电话联系吧。”女孩都主动留电话给自己,自己一个老爷们,也不能太矫情,也把自己的电话留给女孩。女孩扭头就拉着行李箱离开。

安九笃看着上面清秀却不失锋利的字迹:王幼依。安九笃嗅到缘分的味道。

“娃娃,你过来。”老头把安九笃拉到一旁“我喜欢你个娃娃的很,所以我告诉你,我会看点相,但是你啊,我看不太懂,我只能看出,你最近有一件大事,这件事之后命理上有两种走向:一是庸庸碌碌,平安一生,二嘛我看不明白,根本看不出来,似是有人遮挡你的命理。此次来济,你一定要万分小心。”

安九笃一脸迷茫和不相信地看着他,他研究过这些东西,以前草庐的先生更是也有几位精通此类。但是让他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时代的新青年来说,还是比较难以接受。老头看到他的表情,连忙说道“你别说你不信,你小子连江湖切口都说的溜,这些东西你肯定也见过。老头子我姓刑,你喊我老邢头就好。喏,老头子的名片,收好喽,落好脚给我打电话,老头我喜欢你个娃娃,到时找你喝酒聊天。”说完,扭身就走,干净利落,笑声沉闷有力,双手摆的幅度很大,潇洒而豪迈。

安九笃看着手里的名片,黑色,一串电话号码,没了。安九笃摸着自己的脑袋,这也算是名片?

安九笃提着提包向车站外走去,站在火车站的出站口,看着济南府雾霾霾的天空,安九笃有种自由的感觉。他有些恐惧,但是更多的是期待,期待着离开BJ的生活,期待着在梦中陪伴自己许多年的草庐。车站门口的出租车等待区排着长龙,周围的人没有所想的赶火车的匆忙,有些懒散,很显轻松。安九笃一点也不着急,慢慢走,慢慢看,感受这座城市的魅力。其实最重要的是,安九笃只知道河的名字,和那条小街民国时的名字,他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找到它,换句话说,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找,酒一喝,石大叔一忽悠脑袋一热就来济南府找草庐,应该先做做调查,最起码查找下有关那条河,那条街的消息,毕竟万事有百度。

安九笃又转念一想,以前做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百度过,但是网上也没有任何消息,蹦出来的都是卖茶叶的消息和各种茶馆的优惠促销。安九笃从火车站广场左边的林**往外面走去,走出林**,往左走去没几步就是十字路口,安九笃看着十字路口想:我到底是去订酒店先住下还是先去找找那条河呢?想了半天也没有结果,突然一辆出租车停到眼前,司机是中年男人,伸出头来向安九笃问道“师傅,去哪?”

安九笃想反正自己也找不到,不如打车转转顺便跟司机打听打听,最后要是一点收获也没有,就让司机字节送我去酒店,省时省力,也就不省钱。想好之后,安九笃打开车门坐上后座。

“师傅,我跟您打听个地方,您知不知道济南府有条河叫曲水河,旁边还有条街,名字我也记不太清。”安九笃坐在后座上,伸着头问司机。

“哦,您说曲水河啊。我知道,我奶奶家以前就住在旁边那条街上,那条街就是曲水街。怎么,您要去曲水街吗?”司机单手掌着把,右手挂档,快速地回头示意。安九笃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曲水河很有名吗?”安九笃决定仔细询问一下。

“曲水河还可以,不过曲水街挺有名,现在是民俗景点。咱们直接去那吗?”司机很耐心地问安九笃。

“那边酒店应该很多吧?”司机早就看出来,安九笃的目的地是曲水街,所以打他一开始问就朝着那边开。“嗯,商业步行街就在那,酒店很多。”司机回答的很利索

“好,那咱们就去那,麻烦您抓点紧。”司机想,刚刚你还不着急,现在问清楚知道着急了。司机开车很平稳,一开始的方向就是曲水街,所以很快就到达目的地。

安九笃跟司机道别后,站在曲水街的街口。那个瞬间,他相信人有前世,就像梦中的先生们和自己的长相一样,眼前的街口口和梦中的街口也是有九分相似。他感到自己就是老板先生,自己就是草庐这一任老板先生。

他像每一位先生一样,左手握拳坠在腰间,右手为掌置于背后。走没两步,发现旅行包还在地上,回去用右手提起皮包左手依旧坠在腰间,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安九笃知道他不需要再找草庐在哪里,因为他的内心已经告诉他,他的直觉,他的习惯驱使着他行走。每一步很沉重,但是心里却不沉重,相反很是轻松,像是倦鸟归林,似是枯木逢春。

安九笃数着自己的步数,整整七百一十二步。他站在草庐的门前,门前三块石砖阶。黄花梨的牌匾,上面青色字体的草庐两个隶书大字,刀砍斧刻,即使过去上千年,也向外溢发着坚毅而固执的气息,静静地伫立在此处注视世人,默默地守在此处等待有缘人。

安九笃知道备用钥匙在第二节台阶左边的小石头雕像下面的空洞里,他把提包放在台阶上,然后熟门熟路地去雕像底座上平面中间摸去,有个空洞,安九笃嘴角扬起来,看来自己是没有记错。钥匙还是老式的铜钥匙,上面还有点锈,他用手抚摸着上面的铜锈,看见门前的人流匆匆,看见时光里定格的气味,甚至感受到时间的形状和触感。

他走上前去,把钥匙插进去。他不去想钥匙锈蚀之后是不是还能用,他知道一定能用,一定能打开。这把钥匙和这把锁互相陪伴上千年,他们不会抛弃对方。不管这把钥匙如何锈蚀,这把铜锁锁眼如何堵塞,也只有这把钥匙方能打开这把锁。当咔哒一声响起的时候,他听到自己命运改变的声音。

他不知道的是,草庐的开张也牵动无数人的内心,无论居庙堂多高,处江湖多远,草庐的重新开张,都牵动着他们的内心,重新吸引他们已经疲倦的心,高不可及的眼界。

草庐,终于开门了,很多人也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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