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江易安，竺乔继续说道：“当然，我的父皇娶的人自然不会是林杳然因为当时的林杳然已经嫁给了萧翎。只是当我的父皇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在竺兰皇宫里了，一路上父皇恪守着应有的礼节，对自己的心爱之人是呵护有加，所以当他掀开盖头发现那个坐在床上陌生的面容时，打击是多么的大。新娘带着一封萧翎写给我父皇的信，信中的内容不过是诉说着萧翎和林杳然的两心相悦，一份道歉两份愧疚，这一辈子欠着的这一份情。父皇说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对他的讥笑，将他的心切割粉碎。之后父皇曾不管不顾的孤身独闯萧国的皇宫，只为了问一个究竟，可是却被发现，被萧翎放了回来，终是没见到林杳然。”
“为什么萧国上下没有人提过当年那段往事。”江易安问道。
“因为那件事知情人都已经被当年的萧皇封口了，如果不小心泄露出去的人，也都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而且虽然当年全天下都知道两国皇子大婚，但对于新娘却都是隐秘的。”竺乔答道，语气中是隐忍的恨。
“嫁给你父皇的是谁。”
“是当年的慕云郡主，也是才貌俱全的女子，只是可惜了。虽然嫁给了我的父皇，却连我父皇的一个微笑也得不到。父皇将对萧翎和林杳然的所有的仇恨全部加诸在她的身上，说起来，她也是一个可怜人。”竺乔的语气中渐渐显现了对于萧翎和林杳然的不满。
江易安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很恐怖的想法，一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那样的表情，震惊、愤怒、可怜，“难道这就是原因？”
竺乔知道江易安说的是什么，“是，但不仅仅如此。”竺乔望着前方那波澜的河水，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刚开始暮云公主还是想方设法的讨父皇的欢心，可是有天父皇喝醉了将所有真相都告诉了她，她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替身，何其无辜，承受着这些。于是她开始对父皇说她在萧国看到的。”
“她看到了什么？”江易安问道。
“暮云郡主告诉父皇其实林杳然爱的是他，只是因为萧翎从中作梗，以林家上下性命来威胁，所以林杳然才会嫁给萧翎。她还说她在皇宫里曾不只一次看到林杳然一个人独自默默哭泣，萧翎时常折磨林杳然，就因为林杳然爱的是我的父皇。”竺乔越说笑容的越深，那笑里尽是嘲弄。
“你父皇信了。”江易安问道。
“这是我的父皇愿意相信的，但是至少那时候我的父皇还是活着的，直到……”竺乔仿佛被极大的痛苦包裹住，“直到林杳然去世那年。父皇彻底的变了，或者说跟着林杳然离开了，那段时间整个竺兰皇宫都笼罩在阴云中，密不透风。那段时间，暮云郡主一直陪着我的父皇，不断的跟父皇说，林杳然是因为不忍萧翎的折磨才会这么早离开人世。于是，从那之后，我的父皇的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向萧翎报仇。”竺乔长长舒了口气，这些话他藏了这么多年，从未对别人说起过。
江易安紧握双拳，似乎在极力压制些什么，他的周身散发着从未有过的愤怒，浓烈的让他的语言也夹杂着愤怒，“这样，竺天阳便让两国的百姓一起为他的爱情陪葬，十九年的暗无天日，他又能得到什么！”
“是啊，他什么也得不到，终其一生的不过是爱恨两字罢了。你无法了解我的父皇对林杳然的爱，他的后宫里只有暮云郡主一人。我是父皇唯一的子嗣，却不是他亲生的，而是从族中兄弟那里过继来的。”竺乔笑道，仿佛原谅理解。
江易安不可思议的看着竺乔，他不是震惊于竺乔的身世，而是震惊于竺乔会将这么一个秘密告诉自己。这样的信任，这个世界里江易安只给过沐知一个人。
竺乔没有在意江易安的反应，继续说道：“从小，父皇便告诉我，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谁都不可以相信，什么朋友兄弟全部都是唬弄世人的无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仇恨是我从小便要开始学习的，对萧国的，对萧翎的，对这个世界的。我的童年世界里除了仇恨，除了谋略算计之外再无其他，直到有一天父皇拿来了你的资料，从那一刻起，父皇便告诉我，你是我此生最大的敌人。”
听到这里，江易安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我没有朋友，没有玩伴，我身边所有的人都怕我，不敢靠近我，因为凡是接近我的，不久都会被父皇处死。除了你，我可以肆无忌惮的研究你，揣摩你的生活，你的思想，你的一切都会有人定期向我汇报，如此便如神交多年的老友一般。这也是为什么我第一眼见你便了解你，信任你。”竺乔看着江易安说道。
江易安感受到了竺乔心中的沉寂，“谁说不会有感同身受，这便是最真实的感同身受。我们两个都是被历史选择的人，逃脱不了。我江易安何其有幸能够遇见你这样一个朋友。”
两人相视一笑，风消弭了空气中的愤怒。
“竺乔，暮云郡主说的是真是假。”江易安问道。
“父皇死后，她也随着去了，至于真相也只有当事者自己清楚，旁人不过是猜测揣度，捕风捉影罢了。不过我想她说的故事或许有假，但仇恨和不甘却是真的。爱恨两字，最是伤人伤己。”竺乔笑道。
“你要娶萧予幽的原因又是什么？”江易安突然想到。
竺乔认真的看着江易安的眼睛：“我爱她。”继续说道，“虽然我知道她爱的是你，但是我有信心，终有一天她会爱上我的。我不会让父皇的悲剧在我身上重演，我也相信你不会是萧翎那样的朋友。”
听到这个答案，江易安轻声笑了起来，反问道：“你没有想过过，或许有时成全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可是你并不爱她，你给不了她幸福。”
两人突然齐声大笑，压抑着的，多年禁锢着自己的所有所有……多少年后，那件事后，江易安每每回忆起这天总会不自觉潸然泪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