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回身,眼睛里闪着明亮的目光,指指椅子上摞着的柜子,对秦翱说道:“你一会儿帮我扶一下这个柜子。”说完,又跑去了盥洗室的工具柜旁。
回来的时候,她索性将盛放工具的抽屉直接端了来。呼啦摆开一摊工具,各种扳手,大小型号不尽相同的平板或者梅花螺丝刀,甚至还有三四把大小不一的平嘴和尖嘴钳子。
她眉开眼笑地看着秦翱,说:“我把这些放你身边,你下腰就够得着。待会儿我在上面,需要哪种你递给我,知道吗?”
秦翱盯着安小七那双含笑的眸子,看了约有两秒钟,他说:“安小七,你最好现在就清楚你会用到什么样的工具。要不然,一会儿你在上面,我万一不小心手一松,你再有个什么……”秦翱说到这里摇摇头,道,“连事故都算不上,顶多是个意外。”
笑容顿时在安小七脸上垮掉了,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厉害?他怎么就知道自己想借这次机会好好治他一治?又没有第三个人,这次又是谁把自己心中的谋略,透漏给他的?
安小七百思不得其解,殊不知,秦翱早就将喜形于色的她,全然了解透彻了。
最终,安小七从众多工具当中,自己拿了一把小号的梅花螺丝刀,以及一个节能灯,讪讪地踩着椅子,又爬到柜子上。站起来之前,还不忘低头嘱咐秦翱:“扶稳了,别制造意外。”
秦翱一手扶着柜子,一手举着手电,看着安小七熟稔地换灯。
末了,他说:“安小七,这个项目结束后,你去南建物业部报道。又是帮大妈修婴儿车,又是换灯。你这能迅速与群众打成一片的手艺,单做一个销售经理太屈才。”
“也是,我也常常认为,我这么全能的一个人,怎么就生生找不到施展才华的舞台呢?”
“给杆就往上爬。接着就喘上了。说你白,还真不洗脸了。”
“现在淡水奇缺,难得我本身资源这么好,就当为节省宝贵的水源,贡献一己微薄之力。”秦翱褒贬难定的话,安小七照单全收,又道,“人吧,最好学会自力更生。否则,一旦大自然展示它的威力,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时候,像你们这些娇滴滴、遇事只会找别人的公子哥,首先第一批就会被淘汰出局。”
“安小七,你说的那是社会分工不明确的早期社会。现在是文明社会,人们各司其职,每个人负责各自分内的事情,这很正常,也很合理。你不能用未开化的原始目光,看待现代社会。”
安小七咬牙切齿:“我就是多才多艺,我就是适应力比你强,难道你不服气吗?”
听着安小七较真儿的话语,秦翱忍不住笑了。安小七扭紧最后一个螺丝时,他说:“你最好检查检查家里还有其它什么需要更换的,要换赶紧,明天一早我就走了。”
不知怎的,安小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他要走了?明天一早?干嘛这么着急?怎么不早说?
想着,安小七着急回到地面,却忘了她脚下除了椅子,还有一层六十公分高的柜子。可此时,她的意念里,俨然把这层柜子排除了,还以为直接踩在椅子上呢。慌忙中,她后撤左腿,不料一脚踩空。安小七闭上眼睛,“意外”,真是凭一己之力制造出来了。
想象中,会摔个七荤八素的情景没有出现。秦翱眼疾手快,双臂分别揽住安小七的腰和后背,踉跄了几步后,她被安稳地固定在他怀里。
跌下来时,安小七手中脱手的螺丝刀,和秦翱情急之下掼到一旁的手电,在一阵叮咚乱响之后,随着安小七意识到安全的那一刻,全部归于平静。
手电滚到了墙边,电光忘记了它的职责,只顾同光洁的墙壁双双对视、含情脉脉。安小七和秦翱那边突然暗了下来,在秦翱安稳的臂弯里,安小七凝视着他的眼睛,急切地问道:“明天就离开吗?怎么突然这么着急?以后,你还回不回来?”显然,刚刚的危险都不足以抵消她对问题答案的迫切。
秦翱俯视着安小七写满焦急的双眼,唇角微微上扬。原本因为可能会发生危险而变得高度紧张的气氛,瞬间被温情脉脉所取代。
秦翱修长的手指将安小七脸颊边的一缕乱发理正,继而,他俯下头去,轻柔地吻了她的眼睛。
安小七大脑一片空白,他的吻似乎有魔法,安小七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秦翱印在安小七唇上的吻,由开始的浅尝辄止,逐渐加深,变得好像是追本溯源。黑漆漆的浴室里登时风光旖旎。
紧急关头,秦翱松开了安小七,他强行止住了这个再继续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的吻。安小七懵懵地睁开眼睛,双唇火辣辣的。当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双唇的火辣沿着脸颊蔓延到了颈间,连耳朵都未能幸免于难。
她抡起胳膊,却在迫近秦翱脸颊的地方,被他攥住了手腕。秦翱看着安小七,说:“刚刚你很享受,不是吗?”
安小七眨了眨眼睛,低下头,颓然垂下胳膊。这也是她脸红到耳根的原因。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犹如浩然正气、所向披靡的花木兰;岂知,刚才的她,分明成了千夫所指、令人不齿的潘金莲。
秦翱开灯,明晃晃的灯光在此时未免显得过于拥挤。
安小七见他在收拾地上的工具。当他拿起那一抽屉的工具往外走时,安小七突然问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乔莎说,你喜欢我?”
秦翱停住脚步,灯光下的背影备显傲岸。
当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安小七恨不得将墙壁扣一条缝出来,她干脆挤进去,永远都别出来了。
安小七意识到,这世界上最为严重的残疾,非脑残莫属。而她,一定是脑残程度最高的那个。残成这样,还能活到现在,足以开创一条新的世界吉尼斯记录。
秦翱将盛放工具的抽屉放到身旁的洗手台上,朝安小七一步步靠近。
安小七下意识地摇着脑袋,摆着双手,说:“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啊。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对没有我大的小男孩儿不感兴趣。”
果然,她的话逼停了秦翱的脚步。秦翱盯着安小七的目光含义复杂。他的表情突然变成安小七熟悉的高冷,他说:“你大可放心,我对只长岁数不长智商的白痴型大龄女人,更不感兴趣。”
说完,他重又拿起洗手台上的工具箱,大步走了出去。
安小七只感觉“脸面”这两个字,对于今后他面前的自己来讲,彻底被划归为奢侈品的行列。好在他就要走了,不用担心以后如何继续相处这个问题。不对,他还没回答自己第二个问题——以后还回不回来?
安小七觉得这下更有必要问清楚了,这关系到她以后还能不能顶着这张没面子的脸,继续在这个房子里愉快的生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冲出卫生间。
秦翱在卧室理行李。离开这个决定,其实做出的很突然。不过是昨晚看到她紧张自己要离开这件事情的时候,临时想到的将计就计的法子。
秦翱觉得,眼下很有必要让她意识到自己之于她的重要性。这点,秦翱很有把握,这个傻丫头,分明心里有自己,可就是倔得像头牛,死活不肯承认。
因此,他越发觉得自己暂时离开这个决定很英明。晾她几天,让她重新回归缺少自己的“清净”,她一定不会再如先前般从容适应。
秦翱认为安小七的爱情世界纯的像一张白纸,而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必然会在她那张白纸上留下画笔经过的痕迹。就算她自欺欺人的用橡皮擦擦拭,擦得掉笔画,却擦不掉笔尖经过时,烙在纸上的印迹。
秦翱又想到了什么,他走出卧室,刚好遇上往这边走过来的安小七。他问:“安小七,你上次给我洗的衬衣呢?”
“等一下。”安小七跑回自己房间,从衣柜里拿出叠的整整齐齐的他的衣服,说,“这两天我爸妈在,给你不方便。”
秦翱看着那件被安小七捧在臂弯中的衬衣,说:“安小七,一起住了这么久,告别之际,你不去帮我整理下行李吗?”
“你,你不打算回来了?”安小七眼巴巴地瞅着秦翱。
秦翱的眼神很舒朗,他说:“南建以后由姜总工负责。我的工作,以及我的家人都在外面,”他紧盯着安小七闪着一丝忧郁的眼睛,又道,“因此,我回来也没什么意义。”
不知怎的,安小七感觉她的心,正慢慢沉向深不可测的谷底。虚飘飘地下坠下坠又下坠,悬空、没着没落。在坠底之前,看似还有片刻的安全,其实还不如“噗通”一声坠底来的干脆。害怕恐惧的恐惧感,比恐惧本身不知高出了多少倍。
但她表面上还是努力强撑着,唇边的笑容很牵强,说:“我不帮人理行李,对不起。”
“为什么?”秦翱盯着安小七的眼睛。
安小七将他的衬衣塞给他,说:“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说完,朝自己房间走去。
秦翱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安小七,我明天早上六点出发。若是可以,请再为我做一顿早餐好吗?”
临关房门前,安小七说:“看心情吧。”
秦翱心里无比肯定,她是答应了的。
安小七定了五点的闹钟,可那闹钟根本没派上用场。因为她一宿都没怎么合眼,翻过来覆过去,满脑子都是这家伙再也不回来了。
谁能想到,说好的他离开后,她自己一个人回归“清静”生活的开心和高兴,却将她放了鸽子?正茫然无措着呢,沮丧和不安偏偏又来捣乱。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