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已过。
九月即初。
来到高中,看着这以后可能会认识或不认识的陌生面孔,我心中不禁难过起来,难过原因有这么几个。第一,我害怕我会像初中一样,到最后连朋友也没有;第二,我不喜欢这个高中,可是我却来到了这个高中;第三,苏洛与我不在一个高中。
“你的注意力放在哪儿了?”父亲拿着我的行李——今天,他来陪我报道。“难怪考不好,不读书的时候也是这样鬼样子”他说。
我并没有回答他。
“走快点儿!”他说“以后上课不准迟到了,听见没有?”
“爸,对不起。”我说
父亲恶狠狠地盯着我说:“你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第一次对人点头哈腰!为了你读书我第一次求人你知道吗?”
“我知道错了……”
“错了有什么用?下次你再多去去网吧,高考就能上清华了!”父亲说。他的语气中,我听得出来,他根本不想给我面子。
高中门口人山人海,学生和家长吵吵嚷嚷,我在门口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个老师出来说说报道的事情。天气炎热,让人等得真心烦……
后来有人从教学楼出来了,人群一窝蜂地往那人方向汇聚。父亲在人群中挤了半天,终于混入其中,又过许久,他便满头大汗地又挤了出来,二话没说,便带我到了教学楼里边,他说寝室用具与课本已在教室准备好,去领取即可。
父亲带我进了高一(3)班的教室,三班?我的初中也是三班。
到了教室,寝室用具由麻袋包一座山似的堆在教室的一角,而对于课本的解释,是“课本请到图书馆领取,”父亲从寝室用品山中取出一个最小的包,扛在肩上便拍了我的背示意我跟着他到图书馆领书。嘴里念叨:“这个学校的管理体制真差。”
早知如此,当初还来这个学校作甚?
父亲接着又说:“儿子,但是即使这个学校给人印象不好,你也要努读书,你的成绩考成这样,这个学校也是我求爷爷告奶奶把你送进来的。”
我还未开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条小黄狗,对着父亲“汪”了一声,父亲把视线挪到了小黄狗身上,然后小黄狗便像遇到了什么天敌,害怕地跑开了。
父亲见这光景,也没有什么反应,便与我继续朝着图书馆走。我正行走间,脑中不断涌现出苏洛的画面,我总有预感,我会再见到她,可毕竟幻想是虚无飘渺,人总要回到现实中来,她与我不在同一个地方便如不在同一个世界。这世间有太多东西我猜不透,而我唯一能猜透的东西,便是我与她的不可能。
我感觉到我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拍,我转头看,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可之后我听到一个甜美的声音,“甜美”这个词,我好像曾经拿来形容过苏洛:
“嘿,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朝声音的方向寻觅过去——自然,我只是把头转向另一边,那个女孩最先吸引我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头发,黄褐色的头发,对于那褐发的姑娘向我说的问题,我给予她的回复是:“我们认识吗?”
在接下来的对话中,那褐发姑娘告诉我,她也是来这个地方报道的,并且她是与我同一个班,适才在教室里看到我,想想以后都是同学了就想提早认识我,可奇怪的是,我并没有看见她,她说:“这有什么?只要我看见你就好了,而且还是要以后做同学的,少见一次面也不打紧”。
我与那褐发女正聊着天,父亲似乎并不想搭理我,便自己独自走在了我们前面,在我与褐发女的聊天中,她问及最多的,便是我过去的故事,那是以前的故事,理由是“想要了解一个人,便是了解他的过去”,她不仅喜欢听故事,还喜欢将她所听到的故事写到书中——她是一个写手。
她十分地爱写作文,但我觉得水平还未到家,故我不称她作家而称“写手”会更为贴切点。
“这么说,你的作文应该很好吧?”我说。
“马马虎虎,不过应付考试应该没问题,”她的眼睛似泛着灵动的光,眨眼亦如光在闪烁,她接着说:“我的文章以后可是会越写越好的,不过那个时候我都不知多少岁了。”
我朝她微笑点头,我微笑是为了不让场面尴尬,而这一微笑也是我步入高中来第一个微笑,虽然只是干笑。
我的脑中此刻只有苏洛,谁会在乎一个女孩的可爱理想?那褐发姑娘又突然说道:“你不会以为我有些自以为是或者活在自己的理想主义世界里吧?”
“我没有!绝对没有。”我说。
那褐发女孩儿乌溜溜的眼此时眼中充满了惊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来,她笑着问我:“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韩飞,韩信的韩,飞翔的飞。”
那女孩儿听完便笑得更加开朗了些,她用一个吃惊与欣喜的表情看着我,呼道:“难道不应该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飞?对了,你居然姓韩,我可喜欢这个姓了,我觉得这个姓特别的帅。”
我说:“有什么好帅的,姓名再帅,也抵不过人生失败啊。”
“怎么了?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那女孩脸上又出现了几分忧伤,后她也转念想到了什么,改口道:“也罢,姓名其实也不重要,自己过着自己想要的人生就好啦。”说完,眯着眼,可爱地对着我笑了起来,这种情况下,就该论到我反问:“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抿了抿嘴,轻声说道:“你知道《洛神赋》吗?”
《洛神赋》?三年前,我认识一个女孩儿好像有一个女孩的名字也跟《洛神赋》有关,那个女孩儿使我意乱情迷,让我神魂颠倒,让我三年后也为她茶饭不思,心如刀割般地对她想念,那女孩儿是苏洛。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我姓温,温暖的温,我叫温步尘……”
“你的名字……也是出自《洛神赋》?”我说。
“是呀……怎么?你还有一个朋友的名字也是出自《洛神赋》的名字吗?”她面带些不快。
“有。”
“叫什么呀?”她问。
“她叫苏洛……”
温步尘好像听出了我言语中的哀伤,便不再过问,只是敷衍地说了声“好吧”
之后,我与她聊了一些读书上的事儿,最后她因她的父母来找她而与我道别,结束了这次对话,我脑中仍在思考着温步尘的名字,没想到还有与苏洛同根而生的名字?
人是会多想的,像我这种天生敏感的人,自然是少不了爱多想的毛病。温步尘与苏洛名字相像,也许她们的经历都像?或是爱好相像,也可能爱吃的和爱看的都相像?大概我以后也有喜欢上温步尘的可能性……不!怎么可以这么想,我与温步尘才见第一面,第一印象都不一定完全留下,而苏洛的相貌岂止一般女孩子可以比拟的?这温步尘呀温步尘……
我忘记了温步尘的长相。
我虽忘了温步尘的相貌,可他的头发我还记得,我的脑海中渐浮现出一张依稀的脸,和一头褐发,头发下面那张脸,是父亲,他气冲冲地将我训斥了一顿:“磨磨蹭蹭在那儿干什么?还不来领书,你想累死我吗?累死了谁让你吃饭?”
这声训斥,不是臆想而是真的,他的声音比平时提高了分贝太多,以致周遭的人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有的甚至是鄙夷的眼神,让我极不自在和丢脸。无奈,我连蹦带跑,跑到了父亲身边。
“怎么这么慢?你以后做事别这么磨蹭。”父亲说。
“刚刚认识了一个同学”我解释道。
父亲若有所思,说道:“就是刚才那个女孩子,褐头发那个?”
“是的。”
父亲与我来到图书馆图书馆,可无奈人多,我们只好排队。排队时,还会有几个人往前插队,可没人制止。父亲皱着眉头,两道眉毛像皱成了一块,焦虑之容尽写在了脸上。天气酷热难当,他与我额头上都渗出汗,站了不一会儿,我的衣服因为流汗太多,湿出一大片深色痕迹。父亲想必也已热坏,只不过他没有说,而且他比我稍胖一点,更应该是热得呼天喊地了。
我环顾着周围,在人群周遭有学生打闹,有家长大声喧哗,更有校园小野猫,不知在什么地方“喵喵”直叫。可突然父亲把头转向我,他斜眼看着我,严肃得像块木头,说:
“高中不要谈恋爱,听到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