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成表哥,你怎么也来了!我这万荷庄今日可算热闹了。”晚川兴奋地说。
这孔侯成虽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却心思不正,用情不一。而文锦书知道他对自己有意,也听说了他的一些事情,故而对他无甚好感。
“我刚从翰文书院出来,心里想着与你们许久不见。所以特地来看看。”孔侯成边摆弄扇子边不住用眼打量锦书。
云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用手帕掩嘴笑道:“表哥,你再这么死死盯着,就算是煮熟的天鹅也该飞了。”
一句话说得文锦书红了脸,而晚川却还什么都看不出来。
孔侯成正想坐下,却被孔玉笙叫住了:“哥,你的玉佩怎么不见了。是又随便送给了哪位小姐了吗?我看你不是刚从书院回来,而是从那花柳巷买醉而归吧。”
“区区玉佩,有什么要紧。”孔侯成并不在意。
“这玉佩是孔家象征,你将玉佩随意给了他人,他人却可以凭这玉佩成为孔家座上宾,也可以向爹娘索配婚事。你若给了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也罢,若是给了那青楼里.....”
还没等玉笙说完,孔侯成就打断了她:“你老操心我的事是什么道理?我可知道,你的玉佩也没了,还是给了一位公子。难道也要让我向爹娘禀报吗?我的玉佩在这呢。”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了与玉笙一样的玻璃翡翠玉。
“清泉濯足,背山起楼本是极美之境。却有人焚琴煮鹤。我看你就是这么一位破坏雅兴之人。”
“你....”玉笙有点气恼。
“三位妹妹,我还有点事。就不多呆了。”说着转身就走了。
待孔侯成走远,晚川才敢发问:“玉笙,表哥说的是怎么回事?你可得老实交代。”
玉笙见瞒不过,便一脸笑意地说:“我把它送给了一位公子。”
“是定情物吗?”
“那公子必定俊俏。”
“什么时候让我们也见见。”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玉笙红了脸:“他,他一定会登门娶我的。”
而此时的合欢山,又在晨钟暮鼓中回归宁静。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梦京,怎么念起了心经。”
沈梦京念得入神,并没察觉到云深方丈进入了翠寒堂。
“近来总觉得无法静心,却又不知为何。”
云深方丈笑着说:“世界即是心性所投射,众生即是如来的梦境。身心世界是如来的倒影。或许你有了什么放不下的心事,你却不自知。”接着,便也打起了坐。
“师父说得是。”
“梦京,你如何看待佛教的未来。”
沈梦京似乎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一副担忧的样子:“佛教虽历史悠久,进入我朝后的发展却十分坎坷。当今皇帝虽然主张重振佛教,奈何旱涝频发,政府开始发度牒征费。佛教经济与政府财政间的矛盾有加无已。”
云深方丈会心地点了点头,继而沉重地说:“我毕生一人学佛,一心向法。奈何我誓与佛教共存,长命无绝衰,却不能如愿。而你对佛学的领悟力在我之上,若你能继承我的衣钵,将佛学发扬光大,我也能欣然圆寂。”
“自沈家家变以后我就决心不再留恋红尘,即便是皇恩厚禄也不能阻挡我皈依佛门的心。所以师父放心,我一定会守在这寒山寺中,弘扬佛法。”
一方面,云深方丈对沈梦京的决心感到欣慰可另一方面还是有些担心,于是问道:“你觉得虞家大小姐怎么样?”
“这....师父怎么突然问起晚姑娘。”
“你只管回答就是。”
“晚姑娘虽出身豪门,但却没有骄奢之气,不仅心地善良而且聪颖好学。是个明媚的好姑娘。”
云深似乎看出了沈梦京对晚川不一般的感觉:“你可还记得六祖慧能对清净心的概述?”
“何期自性,本自清净。.....”
“修佛之人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就是你为何无法静心的原因。”
沈梦京沉默着。
“何期自性,本无动摇。我相信你的定力和意志。”说着,云深方丈起身就要出房门。
沈梦京随方丈至翠寒堂外。满楼风声飒飒,鸟儿落入乱草之中,夏蝉初叫寂静夜间。这大概就是山雨欲来前山风最后的肆虐吧。
孟希和正在书房内认真研究出海航行的路线,却看到儿子孟长陵火急火燎地冲进来,管家孟博却怎么也拦不住。
“这是怎么回事,不懂尊师重道吗?竟敢擅闯我的书房。真是辱没了进士出身的美名。”
“老爷,少爷硬要闯进来我.....”
“行了行了。”孟希和打断孟博“你下去吧。”
待孟博出去后,孟长陵才开口:“全府的人都说下月初六是我成婚的日子。可笑的是,我却不知道,您说这是怎么回事。”
“你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去年又考上了进士,我为你择一门婚事又有什么不对?”
“是哪家小姐?你可问过我中意吗?”
“那我现在告诉你,她是城北虞府的二小姐虞云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配你是足够了。”
孟长陵看着现在的孟希和仿佛有些陌生:“大丈夫不立业何以成家?你对我从来都是放任自流,怎么现在这么关心我的终身大事。我看你是把我当作你成功路上的垫脚石了吧!”
“你胡说什么?”孟希和有些气恼。
“谁不知道我们孟家与虞家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你心里打什么算盘我不清楚。但我庆幸我没有袭成你的秉性,至少我活得光明磊落。我会为我的自由抗争到底。”
“到时候可由不得你,这盘棋要赢,你必须帮我下第一步。”既然被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孟希和就更加有恃无恐了。
“我不是懦弱的娘亲,也不是如狼似虎的你。我会成为你的对立面,看着你如何满盘皆输。”说着,便一甩衣袖转身出了书房。
孟长陵的话并没有让孟希和感到伤心,他的脸上反而露出常人捕捉不到的狞笑。事实上,他和虞世南的战争,才刚刚打响,他要让虞世南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布下的陷阱,一败涂地,不得翻身。
清风阵阵袭来,阳光正好。玉树抱着一捧长春花往云质房中去,她知道云质一定会喜欢这些沾着雨水的三叶长春花。可刚打开房门,玉树就不知所措了,云质把前些天刚摘的长春花都丢到了地上,一个人伏在琴案上。
“小姐,这些可都是你最喜欢的花啊。”玉树边拾花边心疼地说。
“这些花又有什么用,下个月我就要出嫁了。”
“若是随便被指配了倒要伤心,可小姐嫁的是孟家公子。我听说,孟公子一表人才,文武双全,还是当朝进士.....”
“可为什么是我,而不是晚川。况且我心里....”
看着云质欲言又止的样子,玉树宽慰道:“大小姐虽然和您一样大,却天真烂漫。要说大姐闺秀,那当然是您。所以老爷让小姐担此大任再合适不过。”
“你倒是看得比我还开。爹从来都以严厉的方式教育我,但他对晚川却亲近地不得了。难道就因为她早早没了娘,我就要凡事让着她吗?”云质顿了顿又说:“除了娘,我谁都不留恋。早出阁了好,早出阁了好。”
“来虞府的客人都说这段姻缘好。我看啊,以后你和孟公子一定会是极般配的良人细君。小姐就乖乖等着做新娘吧。”
即使也听闻过孟长陵的诸多事情,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值得托付的人。但虞云质还是开心不起来,也许在她的心里,藏着一个人,一个只有她自己能触及的秘密。
“以后我不得空的时候,这些花草就得交给你了。一天浇水三次,早晚松土各一次。尤其是这第一季的香石竹得悉心照料着,等开了花就要摘下.....”秋娘正在教导小丫头燕犀,却看见清露疏桐步履紧张,神色慌张。
“你们俩这是要去哪?”
清露疏桐立马行了礼“小姐从早上就不见了人影,万荷庄上上下下都找过了。我们正想去禀告老爷夫人。”
“先别去了,老爷夫人正在会客院和孟家商量亲事的操办流程。我兴许知道那孩子去哪了,交给我吧,你们先回万荷庄等着。”
秋娘来到虞府东院沿着堤畔往皎河深处去。这虞府东院乃是专为客人准备的住处,多为曲径通幽之处,甚有流连忘返之所。其中这条皎河更是贯穿东院南北,夏暑一至,红莲竞相开放,鸟儿栖息河上。乘舟而行,犹如误入了藕花深处,摘一朵刚开的红莲,亦能惊起一滩鸥鹭。
果不其然,晚川正坐在皎河尽头的醉梦亭外发呆。素日里她不喜奢华,皆是素衣淡容。今天却浓妆艳抹了番,烟眉秋目,凝脂猩唇,一袭耀眼的正红色对襟襦裙,两只金蝶耳坠挂在脸颊边,唯有簪在髻边的白色香石竹,星星点点的透露出那一份清雅。此刻的活脱脱一位待出阁的少女,又似一朵盛开的出淤泥而不染的红莲,热烈却不失纯净。
“傻丫头,你在这做什么?”
“奶娘你怎么总能找到我。这醉梦轩可是极少有人问津的。”晚川疑惑道。
“你跟你娘一样,只要心里有事就会来这,好像看了满池春水心情就会好似的。你是我从小带大的,我怎么会不了解你?”秋娘不无爱怜地说。
“大家都说,云质下月初六就要出嫁了,眼看着没多久了。”
“傻瓜,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从前就有的道理。小姐们到了年龄自然就要出阁了。”
“那我是不是也.....”晚川欲言又止满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