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待会路过琴坊的时候记得停一停,我要取回我的古筝。”坐在轿中的孔家二小姐孔玉笙隔着轿帘对丫鬟锦瑟发话。
“城中修琴的商铺多的是,小姐怎么偏偏挑这家?”锦瑟不解道。
“晚川说这家的修琴师傅技术一绝,让我来试试。我不好拒绝。再说了,我就珍爱这一张古筝。不管怎样,都得使它完好如初。”
“真不明白,堂堂虞家大小姐怎么会喜欢这里的琴铺。我看,云质小姐就有眼光多了。”锦瑟说道。
“可是爹爹和娘都喜欢她,孔府的下人也都爱戴她。”玉笙不服气地说道。
“不是有传闻说,虞府和我们结下姻缘了。要把一个女儿嫁到我们孔家做少夫人。要是晚川嫁到孔家我可不待见她。”
“你担心什么,这结亲可关系到虞孔两家未来的发展。虞老爷不会轻易决定把晚川那个丫头送进孔家的。”
“小姐说的是”,锦瑟顿了顿又说:“小姐,九故墙到了。”
轿夫停轿后,孔玉笙轻提手帕,悠悠地朝琴坊走去。
这家琴坊虽坐落在经济一般的九故街,但规模和档次却不输繁华的南浦巷。
正在门口送客的伙计看见孔玉笙立马迎了上去。
“孔小姐今天是来取琴的,还是来听琴的。”伙计边带着孔玉笙到琴室,边笑着说。
“你们这里都是些三流琴手,有什么值得听。我问你,你刚才送的那位客人是什么人。”原来,孔玉笙看见了从听琴阁出去的沈梦京。
“小姐说的是那位白衣公子吗?他是我们的常客,跟我们掌柜可熟了。”
“那他叫什么,住在哪里,是做什么的?”
“这,这....”伙计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还说常客呢,连这些都不知道。你别在这当差了,叫掌柜打发你走吧。”得不到回答的玉笙有些气急败坏。
“不过,那位公子还会回来的。他只是把琴寄放在我们这。”伙计突然想起。
孔玉笙想了想,好像有了什么新的想法。“那你可否带我去看看那位公子的琴。”
“顾客的琴都是私人物品,要是掌柜知道了....”还没等伙计说完,锦瑟就悄悄将银票塞进伙计的衣袖里。
伙计狡黠一笑,乖乖带着玉笙到沈梦京的古琴前。趁着伙计带着锦瑟去取琴的间隙,玉笙摘下自己的孔家玉佩,轻轻放在琴匣内。与生俱来的大家自信,让她坚信,她和沈梦京一定会见面。她认为她的婚姻,她的人生能够自己掌握,但冥冥中,所有人的生活都是身不由己,所有的事情都有它该发生的既定轨迹......
往年的清明节对于晚川来说都是百无聊赖的,虞世南只会让孔慈和秋娘带着全府女眷在家斋戒,洗尽一年风尘。所以,她总会为自己找点有趣的事情做。这不,花园里又传来她的声音。
“清露疏桐,荡得再高点,再高点。”原来,晚川拉了清露疏桐在院里打秋千。
“小姐,荡得再高你也飞不出这虞府,你也飞不到你想去的地方。”清露喘着气,笑着打趣说。
晚川缓缓停下,脚尖轻点地。故作严肃,“你这野丫头再多嘴,我就禁你足。”
“有什么样的主子才有什么样的丫头,也不看看我的主子是谁。”清露也不服输。
听到这,晚川就伸手挠清露,眼看两人就要抱成一团。疏桐赶紧拉开二人,“好啦,好啦,你们两个成天斗嘴嬉戏还不够啊。要是让老爷夫人看见了,我们都少不了挨一顿骂。”
“我才不和你一块玩呢,我去采今晨刚开的香石竹。”清露吐吐舌头跑开了。
清露脚步轻盈地往花园深处去。远远地便看见一群丫头围在一起,清露也想上去看看热闹。原来是城中有名的画师在为云质画肖像。
清露走到玉树身边,轻声说:“云质小姐怎么看起来不怎么开心啊,著名画师为她画肖像呢。”
“小姐早上从老爷书房出来后就这样了,什么也不说,心里堵着气。”玉树担忧地说。
兴许是累了,云质抬起手轻轻撑住额头。
今天的云质薄施粉黛,更添几分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线条优美的颈项和锁骨清晰可见,裙幅褶褶仿佛拖地三尺有余,三千青丝只用蝴蝶钗松松挽起,一缕青丝垂在胸前,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清露一眼就看到了云质手上的翡翠玉镯。
“云质小姐的镯子真好看,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呀?”清露好奇地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老爷和夫人花重金从一个波斯商人那里买回的上好的冰种翡翠。夫人说了,这冰种翡翠啊光泽很好,清亮似冰,只有三分温润,却有七分寒冷。冰种玉镯洗尽浮华尽显沉静,是端庄女子的绝佳配饰。最适合我们云质小姐了。”桐圭也跑过来凑热闹。
“你是说,这是夫人和老爷送给云质小姐的?”
“当然,是夫人前几天亲自交给云质小姐的,娘儿俩还说了好多体己话呢。怎么,难道大小姐没有?”桐圭还没说完,玉树就拿手肘突突她,示意她别往下说。
清露听到这话气不过正要往回走,却听到有人叫自己。
“小丫头,你跑哪去啦。这么久不回。你摘的香石竹呢?”原来晚川和疏桐见她许久不回,便追了过来。
见清露脸上的表情不太好,晚川拉着她的手笑着说:“又跟别人闹别扭啦,欺负我我还能治得住,别人可真斗不过你。”晚川并不知道,清露这气是为她而生。
“你瞎说,我都十五了,哪还会动不动跟别人置气。”清露怕晚川伤心,竭力掩饰自己的不平。
晚川还想询问,却看到缓缓走来的云质。“云质,原来你在这啊,我正想拉你一起打秋千呢。”
“不了,娘还在会客院等我呢。说是带我去孔伯伯家。”云质推辞道。
“不是每一年都在家中斋戒吗?连你都要走了,看来今天我得一个人在这府里呆着了。”晚川还没注意到云质神情和语气的变化。
云质也不理会,自顾自地说道:“对了,把娘给你准备的礼物拿出来瞧瞧?”
“什么礼物?”晚川有些摸不着头脑。
“娘把这个冰种翡翠手镯送给我了,难道你没有?”云质高高扬起她的手,仿佛赢得了一场战斗。
见晚川神情失落,什么都不说。云质提提裙摆,“姐姐,我先走了,免得娘等急了。”
云质走后,不过一会儿,程颂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我的大小姐欸,你怎么还在花园里晃悠啊。老爷叫你准备一下,他要带你去个地方。”
“程叔,我不想出门。”晚川面带忧伤地说。
“傻孩子,跟程叔走,别让你爹久等。”见晚川不开心,程颂故作严肃:“清露疏桐你们又服侍不周了是不是,这个月的月钱还想不想要?”
疏桐和清露看出了程颂的心思,都纷纷跪下:“奴婢们错了,奴婢们错了。”
晚川怕她俩被责骂,赶紧说:“好啦好啦。我马上就去。”
“夕阳在山,紫绿万状,牛背笛声,两两归来,而月印前溪矣。....”晚川睁开朦胧睡眼,听到山中农人远远歌唱。她轻轻撩开轿帘,看到的都是高高的树木,看着看着,轿子停了。疏桐拉开帘子,扶晚川下轿。
“晚儿,到爹这儿来。”虞世南挥挥手示意晚川过来。
“爹,这是哪里。我们来这做什么?”
“跟爹去个地方。”
晚川也不说话,乖乖地跟在虞世南身边,而程颂和疏桐一行人则跟在身后。
“这座山叫合欢山,爹年轻时常到这座山上行走。也是在这里,我遇到了你娘。”
“她一定很美,一定很端庄,是个人人钦羡的大家闺秀。”晚川露出了笑容,在她心里,她的亲娘应该是这样。
“她和我们晚儿一样美,却不似晚儿你这般顽皮。”
“快说说你们的故事啊,我想听。”晚川把之前的伤心难过都一扫而光了。
“先前我很少和你提起你娘是因为她嘱咐我要待你满十六了带你来一趟合欢山。在这里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见晚川听得认真,虞世南继续说:“这是她最喜欢去的地方。她说,在这里,秋虫会彻夜传来清脆悠扬的鸣声....”
古老时光,夹着风,夹着思念。从远方走来。
“程颂,把东西拿过来。”走累了,虞世南便和晚川坐在山腰上的亭子歇歇脚。
而晚川还沉浸在往事里,想着什么。
“晚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虞世南打开锦盒,锦盒内是上好的冰花芙蓉玉镯。
“这是冰花芙蓉玉,我曾和秋娘去冷泉堂看过的。不过这块玉的成色更佳,是上品中的上品。”晚川细细端详了一会儿。
虞世南赞同地点点头:“那你可知这冰花芙蓉玉的来历?”晚川摇摇头,他便继续说道:“这是你娘和我的定情信物,这块由玉肉玉心制成的玉镯是活玉,可以养心。你娘让我在你十六之际,亲自为你戴上。”说着便轻轻将其带在晚川的左手手腕上。
晚川抚摸着玉镯,心里五味杂陈,半天说不出话,眼看着就要掉下眼泪。虞世南爱怜地抚摸着晚川的脸颊,“傻孩子,这玉镯会像你娘一样永远陪伴你,该值得高兴啊。来,爹再带你去个地方。”
往前走着,晚川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转过拐角,远远地便看见云深方丈和沈梦京穆寒时侯在寺院偏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