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一边拉住缰绳控制住马匹,正是手忙脚乱。只见一人纵身一跃,提起轻功掠过去,似飞鸟一般,脚踏上马车时,堪堪撞开刀刃,正插在扶桑身旁车壁上,扶桑脸吓得煞白,手下一紧,马匹也停了下来。
谢春风颇淡定的看着应离撞开刀刃,暗暗赞了声好俊的功夫。
应离攀住车辕稳住身形,抽下刀刃反手背到身后,连忙向车内道歉:“惊扰姑娘了,实在抱歉。”
谢春风看此人五官粗犷,说话声音低沉沙哑,黑衣束发,武夫打扮,脚下蹬着云州的靴子,腰间无甚多余之物。扶桑吓傻了,只是呆呆的看着应离,一句话也没说出来,鄙见扶桑如此,作为主人的她深觉丢脸。
应离以为吓到了他,颔首道句抱歉,转身跃下马车。
谢春风看着马车上的刀印,心中暗自纳闷,京畿脚下多王孙权贵,朗朗乾坤下还有人敢如此胆大妄为,反正不管她的事。遂放下车帘叫扶桑接着赶路。
忽听到另一车内有声音传出“留步”车夫已经跃下车来,开始摆放墩子。
一只手撩开车帘,露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很性感;一截精绣云纹的窄袖,貌似品味也不错。谢春风兴致盎然从马车探出头去。竹色掩映下的男子,略微清瘦,人若珠玉,满身的清贵。
徐度探身而出,走下车来,神情肃穆“惊骇了姑娘,在下实感愧疚,若姑娘不介意不妨将姓名家址告知一二,在下改日定当门道歉”声音朗润,沉雅动人。
谢春风心底微跳,愣了愣,看了眼因为闪了腰,疼的嗷嗷直叫的廖大娘,眼底划过一丝狡黠,嘴角勾出温婉的弧度“公子客气了,刚才还多谢这位黑衣壮士出手相救,要不然家奴就命丧于此了,还真是多谢”
徐度瞥了眼车内的廖大娘,怔了怔“哈,可是在下明明听见车内有人...”“有人?有什么人?”谢春风装作不解“咳,本小姐看你长得不错,没想到这么娘们儿唧唧的”
谢春风不再搭理他,只朗声吩咐“回府”扶桑略迟疑,轻快地调转了马车,复又前行。“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她心中暗喜,简直没有什么比半路遇见刺客更好的理由啦,还去什么寺庙清修啊。
竹帘放下,马车翠玉叮玲玲作响,绿竹森森,竹外桃花三两,
徐度掀开车帘,望着前方疾行的马车,慢条斯理说“明日去谢府。”忍冬一顿,迟疑了一下问道:“王爷可还要查刚才的那刺客么?”徐度摇了摇扇,意味深长地笑“不用查了,京畿重地除了那位还能有谁敢如此恣意行事,再者说此番来京.....”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神色微恼。
顿了一下,他忽地将笑意敛尽,又问“陆渊,找着了吗?”应离闻言,脸色一黯,垂头道“属下无能,今日才得知陆公子已离开帝京”
徐度移目看了他一眼,语气清清淡淡“这可不太好,哪怕掀了江左,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拎出来。”
日头渐渐落尽了秦淮河,广元殿漆金镶宝的宫灯高挂,照的殿外如积水空明。
茶盏脆响,一时间茶水四溅,污了龙案旁的奏折,暗红繁复堆绣的地毯被茶水和血色浸湿显得更加厚重,让人喘不来气,然确无人敢擦拭,宣德帝本就略显苍白的脸上青筋暴起向跪在地上的那人怒骂“废物,全都是废物,连个人都杀不了”
公孙琰俊逸的脸上如刀割一般,鲜血从额头间缓缓流下,背脊挺直一动不动,好似砸在他头上的不是茶盏而是一团棉花。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声音深沉“臣办事不利,请陛下责罚”
宣德帝转过头来,目光似野兽一般,阴鸷的声音使人脊背发凉“责罚!?”
公孙琰心底一慌忙不停磕头道:“还望陛下恕罪,臣.....臣定能将功补过。”男子的声音因害怕显得微微颤抖。
宣德帝目露嫌恶,看向跪在地上的公孙琰,略带思索,忽然笑道:“若真算起来你还是朕的国舅,朕的肱骨,朕怎舍得责罚于你,罢了,你且先退下吧。”公孙琰退出殿内后,宣德帝走出内殿,站在玉阶之上若有所思的望着皎皎明月。
殿内打扫太监皆都敛气屏声,生怕多喘了一口气,触怒到一向喜怒无常的皇帝。
大太监冯毕,此人最善察言观色,先帝去后,一直侍奉宣德帝,宣德帝也喜他伶俐实乃宫中第一红人,然今天宣德帝大发雷霆,冯毕哪里敢触此霉头。
使了个眼色给敬事房总管黄善,小心翼翼的躬身侍立在一旁。半晌,宣德帝清清淡淡问道:“几时了?”
冯毕神色恭谨“回陛下已亥时了。”宣德帝揉了揉额角,疲倦道:“去看看婉贵妃吧”
在黑夜的笼罩下,广阔巍峨的禁宫愈发寂静。小太监运气高声唱到“摆驾咸福宫。”
邑日春深日暖,阳光从层云中泄出,金边描绘似画。
翠羽华盖的车舆当街而过。
有书生闲来无事在路旁的酒肆茶馆里高谈阔论,街道旁小贩的呦呵声不绝于耳,行人熙熙攘攘,天子脚下,达官权贵遍地走,升斗小民也都有些见识,见有马车驶来皆退避两侧。
马车的速度忽而慢了许多,却见车窗帘子被一柄象牙扇挑起,露出一张极好看的脸来,幽幽的明眸隐隐带笑,大梁人杰地灵,帝京更是爱美成风,她生的眉眼精致,广袖束腰襦裙穿在身上更显意态风流,说不出的风致无双。
书生们的忘了话题,行人们更是失魂落魄,谢春风微微一笑,放下车帘遮了无数迤逦心思。
天空像一湾海子,碧蓝澄澈。马车在永安侯府停下,迎出来的是为年轻的男子,身形偏胖,因小跑导致双颊微微颤动,带着莫名的喜感。
从里面快步出来道:“表小姐,怎着来这样早?”
谢春风理了理裙摆,扶着扶桑的手下了马车“周管家可是又偷懒了!”周管家讪讪的摸了把脖子。
婆子们一边将她往府里迎,一边七嘴八舌“表小姐不是去雄安寺斋戒半月,怎回来的这般早,夫人昨日还念叨您呢。”
谢春风笑道:“念叨我什么,莫不是说‘这个丫头如此淘气,将来怎么找得到婆家’如此之类的话。”婆子们哄然笑了起来。
永安侯府人员简单,舅母出身高贵,是英国公府的大小姐,年轻时也是名动帝京的一美人儿,为舅舅生了两个孩子,大表姐秋款冬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现下正在辽东随舅父镇守边防,二表哥秋昇官拜兵部尚书,年轻有为的同时也是金陵帝京城中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
不巧,今日舅母去了英国公府上。
春风熏人欲醉,暖风吹到她脸上,微微的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