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行走江湖的,都知道,江湖上最大的组织,就是血莲教。
只要是行走江湖的,都知道,血莲宗之所以能称霸江湖,大多是因为血莲宗拥有江湖之上一等一的杀手,这些杀手,都是久经战阵富于经验的,而且还是天赋过人的一辈。而这些杀手汇集在一起,就组成了血莲宗旗下最血腥残酷的集团——无情客。
因为他们杀人无情,所以叫无情客。
也正是因为他们无情,所以他们手中的刀,手中的剑,手中的任何武器,都是威力惊人的。
但是,如今无情客似乎遇上了前所未有的敌人。
那个中年人,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镇静从容,从未流露过慌张表情的白衣男子,如今正在无情客的重重包围中厮杀。他时而像一只灵巧的蝴蝶展开鬼魅飘忽的步法,一次又一次地穿过杀手之间的缝隙,似乎是在故意嘲弄他们;时而又像容纳百川的大海,不管多么凌厉多么密集的攻势都被他云淡风轻的化解;时而又像迅疾的雷霆闪电,电光火石之间就出手数次,将杀手击伤。
他,似乎是个不可击败的宗师级的存在。
他的名字,叫楚南风。一个温婉的名字,却属于一个男人。
楚南风,自幼天赋异禀,骨骼惊奇,筋脉诡异,他自幼就是个练武的奇才。就像他年幼时的辉煌一样,楚南风凭着他无可比拟的天赋和无人能挡的决心,在后来的岁月里步步成长,竟成为了一个活生生的神话。
在江湖人的口耳相传中,活神话是不败的。
不败的活神话,又怎么可能输给这帮杀手?即便,他们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即便,他们是闻名江湖的无情客。
所以,二十把弯刀已落到地上,或多或少地沾着血迹。二十个无情客,也狼狈地、横七竖八地横躺在街上,一动不动。
而楚南风,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神深邃,望着那个孤傲的黑衣人。
他的白衣上仍然没有粘上任何血迹。衣裾在寒风中飘舞,他就像一朵孤傲的梅花,也孤傲地站在寒风中,一动不动,望着面前这个同样一动不动的黑衣人。他的眼神中,除了气定神闲,似乎还有一些什么让人觉察不到的东西。
至于那些如鲜花般年轻美丽的姑娘们,早已倒下。她们的身上,衣服上,没有一丝血迹,的确让人好奇,究竟楚南风是怎么在重重包围中做到无声无息地、远距离地击败这些女刺客们。
但若是眼尖心细的人,自然会发现,每个女刺客的衣服上、身上都有一枚极为锋利的木针,恰到好处地制住了她们的周身要穴。
善用暗器的人都知道,若是要制成飞针这种暗器,自然是要用银、金、铜之类的金属。但是这些针,无一不是用木头制成,无一不是深深地嵌入姑娘们的穴位内却又不渗出鲜血。
偌大江湖之中,能将木针运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地的,只有两个人。
夺命飞针俆逸轩!蛇蝎美人殷墨香!
但谁都知道,出现在这里的,只会是俆逸轩。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因为,他们是朋友。朋友有难,难道不应该拔刀相助?
一个身形臃肿、面庞宽大和蔼的胖子,正站在一件客栈的顶楼华盖之上。他身穿锦绣衣服,腰间束着一件虎皮金腰带,一身雍容华贵,倒像是一个富贵人家的主人。他在顶楼处慢慢地笑着,望着楼下那个多年未见的朋友。
那些女刺客,自然是他收拾掉的,只是他素来怜香惜玉,或者说是好色,竟不愿意让这些年轻貌美的姑娘就这样死去,便只制住了她们的穴道,让她们六个时辰之内都无法醒转。
他似乎不打算参加下面的争斗,只是静静地站在楼上,沐浴在寒风中,静静地望着楼下暂时沉默对峙的两人,时不时还莫名其妙地笑笑。
狂风呼啸,裙裾飘飘。
风势渐衰,杀气渐浓。
狂风停止的那一瞬间,时间似乎静止在原地。那身穿黑衣劲装的年轻人,脚步微移,左手紧握黑剑,便像一头沉默的猛兽一般疾冲过来,带着如同他的着装、武器一般阴森黑暗的孤独的杀气汹涌而来。
他挥舞黑剑的模样,就好像亡灵的到来。每一次挥剑,迅疾凶猛却看似柔和,就好像死神不容置疑地宣判着死亡的到来。他的左手,在空中一次又一次以诡异的姿态挥舞着,手中的黑剑也随之迅速舞动,散发出逼人、寒冷的杀气。他的招式给人平凡的印象,但其中却蕴含着无穷杀机,每一剑都蕴含着武学的精义,招招取人要害之处,招招封锁对手的退路、进路,就好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一般,在楚南风的周身布下天罗地网,几乎令他无路可退。
但是楚南风依旧保持着淡定从容。他这一生,最传奇的就是,不管在哪里面对什么敌人,面对多少敌人,他都毫不畏惧,毫不紧张,从来都可以平静淡然地应敌,而这,也正正是他的可怕之处。
只见楚南风从身后抽出一柄闭合的竹制纸扇,单单用右手拿着扇子应敌,却能将黑衣刺客的招招杀机一一化解。每当凌厉的剑锋靠近他的身体,对他造成威胁,他都能轻描淡写、恰到好处地拿扇子隔开。如果说黑衣少年的剑锋就像怒海狂涛,那么可以说楚南风的扇子就像置身狂风暴雨之中却依旧屹立海中的巨石,坚不可摧。
但奇怪的是,楚南风这次,却似乎没有多么认真地迎敌。他明明可以反攻,有很多次可以反攻的机会,但是他却都故意错过,只是一昧地防守,让人十分不解。
客栈顶楼华盖之上,那个臃肿华贵的暗器高手,楚南风的朋友,见到楚南风这个样子,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
而那个孤傲的年轻刺客,似乎被楚南风的举动所激怒,也为自己在武功上的劣势而气愤,突然撤回剑锋,只两步就跃开三丈之远,对着楚南风怒目而视。
楚南风温和地笑着,望着这个孤傲的刺客。他神情中的孤傲减轻了几分,倒是对这突如其来的孤傲刺客十分赞赏。天下之中,能够在他手上敌过十合的人实在少之甚少。眼前这个刺客,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得到的武功,以至于楚南风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人完全可以在他手上抵挡一百合。横行江湖这么多年,楚南风可以说是孤独求败,如今遇到这等年轻后生,不仅心生赞叹,不禁暂时忘却了自己的立场,竟然对这个孤傲刺客手下留情。
那孤傲的刺客伫立良久,孤傲的神情似乎是消失得无影无踪,惨淡地笑了笑,“我打不过你,我不是你的对手。”语气中透露着对自己的遗憾。
楚南风看着面前这个些许单纯诚实的孩子,被他的语气、神情逗得哑然失笑,言语中却没有带着向来的孤傲气味,“你很诚实,”旋即用鼓励的语气说道,“你的武功,着实不错。”
要知道,楚南风横行江湖这么多年,很少赞扬过别人的武功。江湖之上,即便是籍籍无名之辈,只要被楚南风夸赞过他的武功,哪怕只有一个字,他的名字也会很快会传遍全江湖,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但面前这个孤傲的刺客似乎没有这等意识,他仍然伫立在原地,面目萧索,对这个夸奖,日后让他闻名江湖的夸奖,却没有丝毫的在意,似乎对手比自己强的事实已经深深地击垮了他脆弱的自尊心,倒是有几分武痴的模样。
突然间,那个孤傲的刺客抬起了头,眼神中再也不是蔑视一切的淡然,而是如同猛兽一般带有重重杀机的凶狠。他的面目似乎也变得狰狞起来。
人影晃动,倏忽间,那个孤傲少年就飞到楚南风跟前。随即在电光火石之间,已接连刺出十余剑,每一剑看起来都似乎稀疏无常,但是连接在一起,却是霸气侧露,危机重重。刚才那个孤傲的刺客已经不再,刚才那个颓废的孩子也已经不再,现在,只有一个疯子,用尽一切力量挑战权威、挑战正义的疯子。他手中的黑剑,也不断衍生出无数的黑影,变幻莫测,诡异非常。
楚南风一动不动,他没有吃惊。
作为一个活传说,他又怎么可能会吃惊?
这是一场沉默的厮杀,也是黑与白的碰撞。
剑影漆黑,竹扇亮白,两种颜色,两种武器交织在一起,这是决斗,拼上性命的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