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谁赢了?”一个童稚的声音问道。
“然后?哈哈,自然是我们的活传说赢了。”一个面容和蔼亲善的老人说道,说完温柔地摸了摸那个好奇孩子的脑袋。
“这也对啊,”一个粗壮的汉子大声说道,“既然是活传说,又怎么可能会输?”说完又豪爽地喝下了一大碗酒。
这是在一间客栈里。江南沿着长江地带,最富丽繁华的客栈,就是欢喜客栈。恰巧的是,一个月前的决斗,那场名动江湖的决斗,就发生在这家客栈的门前。
那个七八岁的孩子保持着沉默,眼神中满是不解,一句话也不说,似乎被漩涡拉入海底,突然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同行的老人和中年人也只顾着喝酒,似乎是对美酒情有独钟,说了几句后也只顾着喝酒,急匆匆结束了由这个孩子提及的话题。
那个孩子突然笑了笑,似乎走出了自己的世界。他灿烂地笑了笑,对着老年人说,“我要去茅厕。”
那个老年人微笑着点头表示同意,也没有随着这个孩子同去,似乎对他十分放心。
但是那个孩子,却没有去茅厕。相反,他从后门绕到客栈的前门,再次来到这个曾经爆发过决斗的街道。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是一如往常的热闹,就好像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惊动武林的决斗。
那孩子先是站在前门处,望着四处陌生的环境。
他看到了对面酒楼上的一间房子,窗户开着,里面有一张酒桌,上面放着两瓶美酒,从气味上判断,应该是尘封泥土下二十年的女儿红。此时这有两个人在楼上饮酒,脸上洋溢着满足和浪荡,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新奇。但是这个孩子的好奇心似乎超出了寻常人的地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珠也是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间屋子,过了不久,却闭上了眼睛,平静地、慢慢地呼吸。他的神情庄重肃穆,似乎在举行什么重大的祈祷仪式。
在黑暗中,他看到了光,他看到了十天前发生在这个房间里的事情。
十天前,一个衣着华丽非凡、气质卓越的男人,脸上有带着诡异微笑的银色面具,默默地喝着酒。他先是借着窗户的缝隙慢慢地打量了那个活传说之后,便默默地关上了窗户,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宛若天神一般的冷静沉着。看他的样子,似乎在等着一个人,一个很久没见的人。即便在楼下爆发了如此激烈的战斗,以至于带来了巨大的声响和浓厚的杀气氛围,他却连眼皮都没有抬,只是淡然地直视前方。
直到楼下的声音已经停歇,他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似乎是兴奋,又似乎是好奇。
突然,他自己打破了自己营造出来的安静氛围,他干涩地笑了笑了,“你来了。”但是语气中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是。”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他没有进来,是以好奇小孩并没有能看清那人原本就模糊的脸庞。
他伸了下手,突然将手中的酒杯掷出。
酒杯不是空的,里面还带着些许酒。这些酒,散发着浓烈的酒香,这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神秘男人却似乎对这种酒情有独钟,就连将酒杯掷出时,眼神中也出现了罕见的无奈。
酒杯带着奇异的轨道行进,不快不慢,看似是笔直地悬空行进,但是酒杯却在剧烈地向右内旋,甚至连空气中的尘埃、湿气都随之怪异奇特的力道汇聚旋转,似乎这酒杯中蕴含着无穷无尽变天换地的能量。
那酒杯不可思议地穿透坚硬的门户,直奔那人身上。那个人似乎对这个看似平凡的酒杯没有办法,只好一退再退,甚至左右腾移翻转,但是那个杯子却似乎是一个追踪着他的飞镖,始终未曾停下。
那个人终于无奈地笑了笑,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那个致命的酒杯直冲自己面门过来。
但是那个酒杯,却似乎有意识地停下,就在那人面前不到半寸处停了下来,随机又笔直地飞回了那个神秘人的手中。那个神秘人面具上的微笑,似乎在嘲讽着门外那个男人。
“我输了。”门外那个男人笑了笑。
“哦?”房间里的那个人的语气带着嘲讽的意味,“你输了?”然后又叹了口气,将手中酒杯剩下的酒喝完,“可是活传说,不是不会输的吗?”
顿时间,门外那个男人的印象就变得清晰起来。一张淡然温和的脸,一副似乎书生模样的瘦弱身躯,这就是活传说,这就是好奇小孩一直想见一见的人。
但是引起他更大兴趣的人,居然不是这个初次见到的活传说,而是这个在举手投足间就能将活传说轻易击败的神秘男人。他的面孔隐藏在银色的面具之下,让人看不透,也猜不透他的表情、他的想法,就好像他那深不见底的武功一样。
楚南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表示一点都不在意,“赢还是输,我本就没有看的那么重。”
“你在说谎!”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怒然说道,似乎动了气,他似乎很讨厌别人在他面前说谎。
楚南风愕然,旋即恢复了平静,“你说得对,我到现在,还是挺看重输赢的。”
“那你不是应该气馁吗?不是应该沮丧吗?”那个面具人笑了笑。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输给你,自然是会气馁。”楚南风恢复了往日潇洒的笑容。
“哦?听你的意思?”那个面具人似乎想要楚南风亲自承认一件事情,以证明自己的判断。
“我输过很多次,现在自然也就不会像从前被打败时那样的气急败坏了。我也是人。”楚南风说完,坚决地转身而去。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挑战我呢?”那个面具人望着他的背影,音调似乎刻意压制过。
但是楚南风还是听到了,他转过头来,他的眼神坚定而又决绝,似乎能够穿过紧闭的门户,直直地望向他隐藏在面具之后深邃不见底的眼睛,良久又转过身去,“我只是想,见见你。”
那个面具人,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或者说装作没有听到。他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低沉地笑了笑,虽然是笑,但却带着悲伤的味道,孤独的味道。
时间到了这一刻,就似乎停止在这里。那个面具人看似孤傲实则孤独的坐姿,楚南风看似潇洒却充满悲伤的背影。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孤独,那么刻骨铭心的哀伤。
好奇孩子苦涩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