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儒家以孝道传世,曾子一家更是数一数二的大孝子,《新语》上就说:“曾子孝于父母,昏定晨省,调寒温,适轻重,勉之于糜粥之间,行之于衽席之上”。唐代皮日休也说:“曾参之孝感天地,动鬼神,自汉至隋不过乎。”儒家的重要经典《孝经》更是曾参所编。据传曾子还孝顺到有一次路过一个名叫“胜母”的巷子,因为厌恶这个名字,而宁可绕路多走。所以说,孝道乃是曾门儒家混饭吃的家伙,我们的曾老师又怎么能容得下吴起这么一位不孝之徒呢?
4.千古谤言,自由后人评说
固执的吴起背上了“不孝”和“儒家弃徒”双重恶名,如果换个一般人,从此以后恐怕就要一蹶不振了。可是我们的吴起可不是个孬货,其个性之坚忍,绝非常人所及,“输”这个字在他的字典里根本不存在,他的心就像一块顽石一般,磨不平、砸不烂、敲不碎,金刚不坏。
儒家不要我,算了,我去学兵法,曾门那一套迂腐的道德之说本就不适合我,品行好就一定能富国强兵吗?鲁国人个个自称是君子,也不见得它鲁国有多强!在这个战争频仍的乱世,武功兵法那才是王道。
吴起于是开始钻研兵法,三年之后大成,战国时代第一名将,诞生了。
他现在就是一只出笼的猛虎,只要给他一片山林,他就是万兽之王。
所谓“山林”,对一个武将来说,那就是“战场”了,既然吴起生在战国,自然不愁战场。
公元前412年,齐国国相田和率大军攻打鲁国,一路势如破竹,鲁国危在旦夕。
这样的事情,在齐鲁之间已经发生了不知几百遍了,齐国的田氏想代齐自立,自然要多立战功,欺负不会打仗的鲁国人,正是最简单最自然。
从前这种时候,鲁国一般求晋国老大来帮忙,可惜当时晋国已经一分为三,变成了韩赵魏,或许因为大家都是篡主自立的同道,所以韩赵魏三国那会儿与田氏关系正好得不得了,自然一个都不肯帮忙。
鲁国君主鲁穆公急了,他身边的“君子”一大堆,却没有一个会打仗的。
关键时刻,鲁国相国公休仪向穆公推荐了吴起,说:“吴起兵法盖世,欲救鲁,必用起。”
鲁穆公一听,很好,那就赶紧拜吴起先生为将吧!
解释一下,与先轸所处的时代不同,到了战国时代,各国的官僚机构已经开始文武分家了,产生文官的首长“相”,以及武官的统领“将”。呵呵,这个时候的官职还是很简单啊,不像后来那么复杂,让人摸不着头脑。
然而,吴起一步登天要当上“将”消息传出来,鲁国的“君子”们不干了,咱们鲁国礼仪之邦,怎么能用一个没身份的打工仔呢?更何况这个打工仔还是一个身背不孝之名的儒家弃徒。如此一来,我们这些君子的脸面往哪搁哟!
于是“君子”们跟鲁穆公说:“起固有将才,然其所娶乃田氏之女,夫至爱莫如夫妻,能其保无观望之意乎?”
鲁穆公一听,哎呀不行,赶紧让吴起这小子滚蛋!
眼看就要得偿所愿,一展抱负,突然出了这档子破事儿,吴起郁闷。
真衰,我娶哪国女子不好,偏偏要娶这齐国女人,该死!
不是自己该死,而是这女人该死,谁叫她要生在齐国呢?
所以不要怪我,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于是吴起恶向胆边生,找来妻子,对她说:“吾欲成功名,有求于子,不知夫人可否割爱?”
“咱们夫妻一体,又何必客气,夫君到底想怎样,为妻成全你就是。”
“那为夫可就不客气了,取你人头一用!”
起妻大惊,方欲开口,起拔剑一挥,鲜血横飚,一颗愕然的人头已然落地。
吴起叹了一口气,提溜起老婆的人头,拿去给鲁穆公看。
——主公,你现在知道我的忠心了吧。这一颗美丽的脑袋,就可以证明,我与齐国,没有半点瓜葛。
鲁穆公惨然,对这个心狠手辣的名利狂徒,他是又厌恶又害怕,可是事到如今,他却也没什么借口拒绝吴起了,更何况齐军兵临城下,事在危机。罢罢罢,死马且当活马医吧!
就这样,吴起踏着爱妻的头颅,用淌满鲜血的双手,够上了鲁国的帅印。一个伟大的男人背后,必有一个可怜的女人,这句话在历史上,已经被证明了无数次了。
不过,吴起“杀妻求将”的故事,我们只可相信一半,切切不可全信。愚以为,中国各朝各代的历史,犹以战国之史最不可信,秦始皇焚书坑儒,毁掉了不少珍贵的资料,从周定王元年(前468年)《左传》记事结束,到周显王三十五年(前334年)这一段历史,几乎是空白的,到了西汉司马迁时候再来修史,恐怕传言多于实情。更何况吴起乃儒家罪人,他的很多事迹,很有可能是后世儒家对他的诽谤,毕竟杀害至亲这种灭绝人伦的事情,太过违反人性。
退一步讲,就算这件事儿是真的,也没啥好大惊小怪。古人有一句话,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女人没了可以再娶,机会没了却是难逢。对于一个困顿半生的天才而言,失去实现理想的舞台,无异于叫他去死。战国时人的想法,可不能以我们千年后的价值观去衡量。
5.鲁国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