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起为楚悼王立法,卑减大臣之威重,罢无能,废无用,损不急之官,塞私门之请,一楚国之俗,禁游客之民,精耕战之士,南收杨越,北并陈、蔡,破横散从,使驰说之士无所开其口,禁朋党以励百姓,定楚国之政,兵震天下,威服诸侯。——秦丞相蔡泽
吴起之事悼王也,使私不得害公,谗不得蔽忠,言不取苟合,行不取苟容,不为危易行,行义不辟难,然为霸主强国,不辞祸凶。——秦丞相范雎
带着万般的不舍,吴起最终离开了魏国,又一次开始思索前程。
这一次又去哪好呢?战国七雄,魏韩赵秦齐燕楚,韩赵是魏国的盟国,他们即使再重视吴起的才能,也不敢用他;秦齐都和吴起交过手,不少人死在吴起的手下,当然也不能去;燕国则当时还未发迹,地远国弱,吴起看不上;数来数去,只剩下一个楚国。
那就去楚国好了,楚雄踞江南,地大物博,是个航空母舰级的超级大公司,去那里打工好似也不错。
这里有人说了,你前面不是说楚国是“蛮夷”吗?吴起投靠“蛮夷”,岂不成了个“**”。
这一点你就想错了。对,楚早年间确实属于蛮夷,然而,经过历代楚君特别是南霸天楚庄王的努力,楚国已经逐渐朝中原看齐,慢慢转化成了华夏的一分子。
事实上,到了战国时期,华夏的圈子已经扩大了不止一轮,很多从前的蛮夷已悄然蜕变,一个接一个的加入了华夏的大家庭之中。
从前的东夷,被齐国变成了华夏;从前的北狄,被晋国变成了华夏;从前的西戎,被秦国变成了华夏;从前的南蛮楚国,被自己变成了华夏;之后的吴越,又被楚国变成了华夏。
再之后的匈奴,被秦汉变成了华夏;再之后的五胡,被隋唐变成了华夏;再之后的女真蒙古,又被明清变成了华夏。
通读史书,我们发现,中国的历史,其实就是华夏不断同化蛮夷的历史。
所以我认为,我们的史观,或者说史心,绝对不能太狭隘了。昔顾亭林曾云:“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又说:“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国,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所谓天下,指的乃是我大中华民族的文化绝续,而非一国或一朝的时运兴衰。所以,我们学习历史,要放眼天下,而不要拘泥于一国或一朝。由此可见,吴起接连投靠敌国,并非不忠,其志之大,意不在保一国,而在保天下,当时天下之乱,在于七雄并起,征战不休,苟使一国最强,而统一天下,此乃百姓之福,民族之福,天下之福也。
楚国是个超级大国,然而也是个积弱之国。自从上上世纪伍子胥破郢鞭尸后,楚一蹶不振,虽然楚昭、惠王在任期间励精图治,恢复了一些元气,然而到了楚简、声王两代,又变的腐化堕落起来。一个巨人一旦生起病来,更加可怕,久病疲弱的体力负荷着庞大的身躯,爬起来都困难,遑论跟其他六雄赛跑。
到了吴起所处的时代,楚国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公元前402年,楚声王竟至为“盗”所杀。一个国王为“盗”所杀,这在楚国历史上是唯一的一例,显然是一起严重事件。然而由于史料缺乏,楚声王为何被“盗”杀死,无从获知,但既为“盗”杀,证明其时楚国社会动乱,民不聊生,只得挺而走险,起来当“盗”,犯上作乱。
接手过这个混乱不堪的烂摊子的楚国新任老板,是楚声王的儿子楚悼王芈疑,战国时代楚国最伟大的君主。
当时的天下,列国争相变法图强,只有病怏怏的大楚,还拖着疲惫的步伐,停滞不前,处处被人欺负。
楚悼王二年(前400年),三晋伐楚,至乘丘(今山东巨野西南)乃还。至十一年(前391年),三晋又连败楚军于大梁(今河南开封市)、榆关。其后魏又夺楚襄陵(今河南睢县),这一带春秋时原属郑、宋二国,是当时晋、楚争夺的焦点。襄陵的失守,标志着楚国在中原伸出去的魔爪被彻底砍断,其对中原诸国,再无争雄之力。
在这种情况下,楚国再不变法,不出数十年,必亡。
我们都知道,王朝初期的改革往往易于成功,因为它没有什么历史的包袱,而像楚国这样死气沉沉的旧王国要进行变法是最难的,因为它有太多的包袱,太多的陈见,太多的老顽固。楚悼王想要变法,若是没有一个行事铁腕的好帮手,谈何容易!
所以当西河战神吴起驾临楚国,楚悼王就像打了一根强心针一般,开心的一蹦三尺高——吴起的大名在战国初年的天空,可以称得上是如雷贯耳,这样的大贤,魏国居然不要,魏侯的脑袋真是秀逗了。
于是悼王先任吴起为宛(今河南南阳市)守,宛地是楚对付三晋的前沿阵地,其作用类似西河于之魏秦,是楚悼王的**子。
吴起守宛地一年,属于下放锻炼性质,先实习一下,摸清楚国的现状,为接下来的变法作准备。
一年之后,楚悼王擢升吴起为今尹,正式主持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