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西风里有丝竹低语
冬日暖阳里,竹影婆娑,亭下溪水潺潺流动,亭上青檐翠瓦,亭中偶有微风吹过,带来一丝丝寒意。
却见一手巧的婢女,在白玉案上捡拾着四散的珠玉,不一会儿,亭中便恢复了往日的洁净。
“小姐,你的手还伤着,实在不能做活就算了。”
将盒中的珠玉递下去让人洗净,舀了点溪水浇去手上的灰尘,碧玉取来了金创药,拆去小姐手上的白纱,命人端来一盆新烧温的水,仔细洗去小姐手上新绽的伤口流出的血,再轻轻涂上金创药,继而用新买的白纱覆上,打了一个小小的结。
干完这些,碧玉方去撤了亭中的琴,摆上了一美人榻,扶着小姐,到了亭中,坐下。
“不碍事。”
沉默地看着碧玉井井有条地处理着这突发的情况,林依淼抚摸着手指尖上的白纱,许久,才在碧玉退到一旁静候吩咐时,启了朱唇。
倏地,几片梅花被风吹落,淡雅的香气飘入了这梅君亭,悄悄地,在林依淼鼻尖转了一个圈,又散开。
拾起一片花瓣,林依淼有些出神,一时间,亭中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落的声响,和着叮咚的溪水声,一拍一拍,化作了调皮的音符,争先恐后地,钻入林依淼的耳中。
“你先去忙吧,我到处走走。”
骤然回神,梅花已从指尖飘落,静静地躺在地上,欲化作尘泥,待春护花。
“是。”
领了命令,碧玉微微颔首,轻声告退,却在转身的一刹那,被紧攥着发白的指节与姣好面容上扭曲的神色泄露了她那不可告人的心思。
林依淼何尝看不出碧玉的异心,只是,现在留着她,还有用处。
待碧玉走远,林依淼方松了一口气,领着房里的丫鬟小竹去往了兄长所在的翠竹苑。
只是,还没走近,便有丝丝低语如歌如泣如诉,幽怨而哀凄,仿若有深闺女子在耳旁呢喃,诉说着夫君久未归家的闺怨。
“家中可是来了客人?”
兄长林钰潇,擅吹笛却不善于执箫,而这风中的丝竹低语,显然是箫声而非笛声。
“回小姐,是少爷同窗来访。”
小竹年幼,做事周致不如碧玉,揣度人心也不如碧玉,如今听到这箫声,才记起大少爷处来了外客,小姐虽未婚嫁,却也不能常见外人。
大哥同窗?
林依淼眉头微蹙,她可不记得大哥与哪位交好,好到能让人登堂入室的地步。除非——
心下一动,似有惊喜从林依淼眸中一闪而过,让小竹替自己理了理衣裳,林依淼莲足轻迈,悄悄地,从翠竹苑的偏门进去,躲在了嶙峋的假山之后。
顷刻功夫,箫声已逝,只余依稀的谈笑声,从亭中传来,却是大哥的至交好友,谢书尧,与大哥在谈论近日夫子所教的诗词歌赋。
在假山后驻足,林依淼摩挲着手指上覆着的白纱,心下已有几分了然。
怪不得碧玉会在琴上做手脚,令自己受伤……原来是存了这点心思……只是,我受伤在前几日,碧玉又是如何得知,谢大哥今日会拜访林府的消息?
“小姐,前几日,谢公子投了拜帖过来。”
小竹见小姐面露疑惑,却不知小姐又在烦恼何事,只是听到谢公子的声音,误以为小姐是在疑惑此事,却是歪打正着,解了林依淼的困惑。
若真是这般,那碧玉的手,也伸的太长了。
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小竹的话,林依淼拍了拍衣上的尘土,又从翠竹苑的偏门,悄悄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