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己怎么还没来啊?”卜鲁罕心急的说道:“长青,你再去门口看看。”
“是。”
“我看她多半是来不了了,都等了半个时辰了,不如派个人去说一声,要是她还来,就让她直接去大庆寿寺,反正她离着最近,在那里与我们会合就好了,免得拖得太晚。”翎说道。
“我想也是。”鸿说道。
“怎么了?”卜鲁罕看到门外长青回来了。
“我刚准备去门口,答己公主的厮仆就来了,说她今天有事不能来了,让主子们好好玩,不用等她了。”
“那我们出发吧。”卜鲁罕说道。
六人出了府,向西行,不多远就到了大庆寿寺,青松萧飒,树荫密布,碧瓦朱甍,红阁疏箔,流水横贯东西,寺内西侧两座八角形密檐式砖塔长幼相依,比肩耸立,一座是九级“海云大师塔”,额曰:“特赠光天普照佛日圆明海云佑圣国师之塔”,一座是七级“可庵大师灵塔”,额曰:“佛日圆照大禅师可庵之灵塔”,其绮丽雄壮程度堪称大都诸座寺庙之最。
“真够气派啊。”李孟赞道。
“走吧。”卜鲁罕当先一步走到台阶,没走几步就听见上面传来吵闹声,抬头一看,一个和尚和一个小沙弥正被另外几个和尚赶了出来:“出去出去,别再回来了。”循声而来几个香客围了上去,瞧着热闹,赶人的和尚将被赶的和尚推搡到阶下,被赶的和尚几次想理论,但每次一站稳就被推了下去,赶人的和尚将几个包袱扔过去,被赶的和尚应接不暇,几个包袱掉在了地上。
卜鲁罕探身张望想瞧个究竟,但人群太多,瞧不清楚:“我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哎,你就别去凑热闹了,不是约了大师嘛,一会儿赶不及了。”李孟说道。
“我就看一眼。”卜鲁罕俏皮的比划道。
“小女儿就是好奇心重。”李孟无奈的摇了摇头。
卜鲁罕努力的往里面挤,翎护在一旁,就听里面稚嫩的声音说道:“延律师兄,大家师兄弟一场,何必如此做绝。”
“师弟,要怪就怪你这位好师兄,再三忤逆方丈,虽然方丈菩萨心肠,一再原谅你们,但是这次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所以方丈已经决定将你们逐出大庆寿寺,往后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卜鲁罕被阻在人群外:“听着声音很耳熟啊。”
人群内另一个声音响起:“延律师兄,我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做,都是为了大家好,是我的一片真心啊。”
“得了吧您就,您啊,哪凉快哪呆着去。”
“哈哈哈,”人们传出一阵哄堂大笑。
卜鲁罕终于挤进人群内,看清了里面的场面,看到年轻的小沙弥延善和二十左右的延宽。
延律:“都散了吧散了吧,没什么可看的,来来来,明日菩萨胜会,准备添香油钱的香客们都到庙里来吧,添得越多福报越大,功德无量,功德无量啊。”
人们散去,留下摇头叹气的延宽和延善,落寞的弯腰捡起包袱。
“延宽师父。”卜鲁罕上前帮忙。
“卜鲁罕公主。”延宽和延善合掌行礼。
“你们这是?”
“一言难尽,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好。”
一群人离开了大庆寿寺,卜鲁罕问道:“接下来您打算去哪?要去其他寺庙看看吗?”
“不必了,我打算去大都郊外,自己盖一座丈室,大庆寿寺虽信徒广众,香火鼎盛,真正虔心的人却不敢说有几个,像我这般人,走到哪里估计也难以容身,倒不如我自己盖一座,借寸土之地,从零开始,以善为本,专心修行传道好了。”
“延宽师父说的是,真经未必就在庙堂。”翎说道。
“只是你这样出来,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落脚,不如今天先去我那里,再从长计议。”卜鲁罕说道。
“多谢公主美意,只是我和延善师弟已经想好了去处,打算今日便动身,不想拖沓。”
“既然这样,我们大家一起帮你吧。”卜鲁罕说道。
“这不太好吧,毕竟这是我们二人的事,怎好劳教几位呢。”
“延宽师父你就不要见外了,以后还多有叨饶呢你们觉得呢?”卜鲁罕回头问。
“众人拾柴火焰高,延宽师父就不要推辞了。”鸿说道。
“就当是我们尽的一点绵薄之力吧。”翎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多谢几位了,无以为报,只能为几位诵经加持了。”
“多谢延宽师父。”几人回礼。
途径千步廊,几人为建造寺庙分头行事,翎回到家中吩咐金宝去市井间雇了些建房的工匠,卜鲁罕让长青去采购了些食材,一队人马携几辆马车便从东面文明门出,沿着通惠河继续向东走,在一片郊外驻足。
大家卸下物资后,延宽和延善想要帮着一起做,但是被翎拉住了:“延宽师父您就别动手。”
“这怎么行,大家都是来帮我的,我怎么能在一旁偷懒呢。”
“匠人们是这方面的行家,我们没学过的,过去了也只能是帮倒忙,还不如坐下来做您擅长的,给我们传道解惑。”翎说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但是有一点,盖一间能遮风避雨的丈室就好了,不要太铺张,毕竟只有我和延善两个人。”
“您就放心吧,大的一时半会儿也建不了,物资就这么多,尽量物尽其用就是了。”翎请延善到一边去。
几人席地而坐,延宽开口道:“几位几天原打算去大庆寿寺做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耽误了你们办正事。”
“一点都不耽误,我们就是专门去拜访您的。”卜鲁罕说道。
“哦,真是失礼了,一来就被你们看到这般场景。”
“师父不必放在心上,不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还不就是杨琏真珈。”延善小声的说道。
“师弟。”延宽止住延善的抱怨:“事情是这样的,时下诸多寺庙似乎都有这样的流弊,在拥有大量土地的同时,还大力从事商业和工业,大庆寿寺也经营着解库(当铺)、酒店、湖泊(养鱼场)、货仓、旅馆及邸店(商店)等,甚至还参与了开采煤炭和铁矿,依我个人之见,本该清心寡欲的寺庙在介入这些之后,很多师兄弟都受到了极大的负面影响,修行之事日渐懈怠,如果这些钱财用来行善布施倒也罢了,但自从寺里来了杨琏真珈师兄,不知他跟住持说了什么,住持居然依照他的建议,将钱财陆续掩为己有,修建退居私宅,我怕再这样下去会出事,所以多次跟住持说明利害,住持起初应付几句,最后连应付都不应付了,我和延善便被赶了出来。”
“这杨琏真珈是什么人啊?这么厉害。”卜鲁罕问道。
“据说是帝师八思巴(吐蕃高僧)的一个弟子,曾在吐蕃佛寺修习藏传佛教,算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这样啊,对了延宽师父,其实今天来找您是有件事想拜托您。”
“什么事?我能做到的,自当尽力。”
“我和我这几位朋友想求几个平安符。”
“这个好办,不过今天恐怕没法给你们,要是方便就明天吧,我亲自给你们送过去。”
“那就谢过延宽师父了,不劳驾您,我们自己来取就好了。”
“另外还想请师父帮着超度几个亡灵。”鸿说道。
“稍后将姓名和生辰给我就好。”
时近正午,卜鲁罕说道:“长青、金宝,我们去准备些斋饭吧,翎哥哥、李兄、三爻大哥,你们去捡些柴来吧。”
“好。”
延善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不用了,您留下帮着准备下炊具吧。”翎说道。
“那我,”延宽刚开了口,卜鲁罕就打断他:“延宽师父您就不用了,我们这儿人手够了,您就留下来跟鸿哥哥聊会儿天吧。”
“那好吧,有劳你们了。”延宽会意道。
鸿和千藿留在原地,鸿看人散了,便说道:“延宽师父,我这位朋友受业障所困,常常做噩梦,有什么办法能帮助她吗?”
“女施主是俗家弟子吗?”延宽问千藿。
千藿摇头:“我没有刻意了解过。”
“哦,那希望你先不要排斥,我想你能求到我这里应该是有心尝试的,我先为你祈福加持,你也以你的虔心与我呼应,毕竟消除业障是个漫长的过程,”延宽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一本书,双手递给千藿:“这本是我抄写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送给你,有心时多多诵读,读不懂没关系,顺其自然,心中觉得不舒服时就念‘阿弥陀佛’,佛祖自会保佑你。”
“多谢师父。”千藿点头双手接过。
“延宽师父,这个是之前说的需要超度的人的名册。”鸿将名单双手递上。
延宽双手接过,纸上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名字,延宽心中涌起慈悲,不自觉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将纸条折好,贴身放好。
中午大家一同吃了斋饭,工匠们休息了半个时辰后继续开工,卜鲁罕与延宽等人继续闲聊:“延宽师父,给我们讲点小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