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鲁罕站在栏杆前,踮着脚探身观望:“在讨论什么啊?怎么还没好?”见翎将箭递给鸿,卜鲁罕赶忙兴奋的跳到一边:“来了来了,鸿哥哥要射箭了。”鸿瞄准箭靶后将箭射出,正中靶心。
卜鲁罕解下纸条,看完后如大梦初醒般的捂住嘴呆立着,千藿凑过来看,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我从大都离开后到回来这么多天,还没去拜访延宽师父呢,”卜鲁罕说着,转眼委屈的继续说道:“实在是这几天跟你们一起玩得太开心了,时间又过得太快,把拜访他的事都给忘了。”
“延宽师父是谁?”千藿问道。
“是大庆寿寺里的一位的僧人,在我看来是最虔诚最有修为的僧人了。”卜鲁罕说道。
“是住持吗?”
“不是,但比住持更虔诚,千藿姐姐,鸿哥哥建议我们明天去庙里上香求平安符,你觉得怎么样?”
“你们决定就好。”
“那我们明天就去寺庙吧。”卜鲁罕边说边着手写回复张条。
“为什么更有修为的僧人不做住持?”千藿不解的问。
“一来延宽年纪尚浅,二来他一心禅修,很多僧人虽是佛门中人,但出家的初衷却不纯洁,皈依佛门成了一些人中饱私囊的手段,因此潜心向佛的延宽师父的理念便与其他人的格格不入。”卜鲁罕说着将写好的纸条系在箭上递给千藿。
千藿勾弦搭箭,瞄了一眼,随手射出,箭矢稳稳的钉在靶心上,讽刺道:“连佛门清净地都不清净了,既然不想同流合污,为什么你说的延宽师父还要呆在那个寺庙呢?”
“我也问过他,他说逃避是没有用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对修行者的磨砺更严苛,他希望以他的行为终有一日能一点点感染更多的人。”
“哦。”千藿沉思。
对面射过一支箭来,卜鲁罕解下来看:
那就按照沫儿说的时辰见吧,早点休息,早些准备。
卜鲁罕和千藿看向对面,几人互相摆了摆手道别,各自吹熄灯笼散去。
翎来到庭院中,招呼厮仆银宝:“你明天早些去找找箭,大约两支,应该在这附近。”
“好的少爷。”
第二天一早,厮仆就出门寻箭,两支箭是找回了,但其中一支箭上的纸条却不见了,厮仆找遍了附近的大街小巷都没有寻见,一个时辰后只好回到府上。
厮仆金宝见银宝一脸失落的样子就凑过来:“怎么了银宝?”
银宝将箭递给金宝看,为难道:“箭是找到了,但是少了一张纸条,怎么办啊?少爷会不会觉得我办事不利啊。”
“你先别急,先去吃点东西,今天没风,一张纸条跑不远,肯定在这箭的附近,总不能出了这五云坊和万宝坊,你今天的活我先帮你干着,一会儿你再去仔细找找。”
银宝依然低落:“就怕这吹到时雍坊。”
“呸呸呸,这箭又不是向那边射的,再说这没有风怎么会吹到相反的方向,放心吧,别瞎想了,吃完赶紧去找回来。”
“二少爷在哪?我先去向他禀报一声。”
“两位少爷已经出门了,估计又要到晌晚才能回来。”
“那好吧。”
清早厚重的云层里,太阳洒下惨淡的光,几十辆运输新鲜果菜肉食的牛车从丽正门入,沿着千步廊开始一早的各家各户固定的运输,有的运往宫廷,有的运往达官贵族,一股脑的肩挑巷卖的行商灌入大都城,宵禁之后的寂静逐渐退去,城内又恢复了昨日的喧嚣和繁华。
几辆负责丽正门附近几户人家的车,从五云坊开始送货,商家将其他几辆车停在墙角,将挂着写有平章府三字的小木牌的车停在侧门,府内管家下来交涉货资,招呼金宝清点好货物,将钞币付给商家,事后,商家赶车又往西面去。
剩余三辆车,一车放着些北方常见的蔬菜瓜果肉食,车的一侧挂着国婿府木牌,一车堆着满满的南北各式鲜蔬野味,一侧挂着弘吉剌木牌,还有一车,装着满满当当的木柴。牛蹄橐橐,木车咯吱作响,拨云见日,平章府琉璃瓦闪闪烁烁,微风拂过,瓦片上吹落一卷纸条,正落入车上一篮精挑细选的水果间,向西而去。
不多远,就到了国婿府,厮仆丰年下来交涉:“蔡老板来啦。”
“哎。”
商家招呼手下帮忙卸货,丰年走近车辆,清点了下货物:“咦?蔡老板,这是什么?”
“哪个?”商家忙凑过来。
“这篮水果,不是我们要的。”
“哦,这篮水果是免费送的,就当这么多年照顾我们生意了。”蔡老板笑着拎起来递给丰年。
“这怎么行,国婿吩咐过,不能随便收礼的。”丰年推辞道。
“哎,街坊邻里的还互相之间礼尚往来呢,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这点水果也算不上什么贵重物品,您就收下吧。”蔡老板又推回来。
“这不好吧,老爷交代过,绝对不能收礼。”丰年为难推回去。
“那就当是我们店里为庆祝菩萨胜会特别准备的酬谢活动好了。”
“那好吧,下不为例啊。”丰年接过了水果。
“等一下,”丰年刚转身,蔡老板又拦住了他,蔡老板上前捻起一个水果间的纸条,陪笑道:“哎嘿嘿,不好意思,没留意。”
“没事儿,一会儿您慢走。”丰年笑道,转身走了。
“哎。”丰年走远,蔡老板四下看了看,不知该将纸条扔哪,于是团了团,顺手放在柴车上,继续赶车向时雍坊而去。
到了宏吉剌府,胡管家慢慢悠悠下来交涉:“哟,蔡老板来啦。”
“哎,胡大哥,这是给府上运来的粮食柴火。”蔡老板笑的谦卑。
“嗯,”胡管家招呼厮仆寿喜、厮仆福禄下来清点货物,蔡老板的手下帮着卸货,往里运。
胡管家背着手来回监工,正巧瞥见柴堆里的纸屑,他眯起警觉的眼睛,上前捡起来,展开准备瞧。
“公主要出门了,还不赶紧收拾好让开。”身后响起女子的责备声。
“哎,是是是,”胡管家一个激灵,赶忙卑躬奴颜的闪到一旁:“赶快把地方腾出来。”他皱眉招呼道,为了不让答己等得不耐烦,胡管家谄媚道:“公主今天打算去哪耍?”
答己瞄了一眼他那副奸猾的模样,没有理会,而是对一旁的丫鬟说道:“你瞧着,要是今天卜鲁罕还是不知廉耻的缠着翎哥哥,我非跟她理论不可。”
“没错,可不能总由着她,要不然她还真把自己当个角儿了。”
“快帮我想想,怎么对付她比较好。”
“依奴婢看,公主您不能老惯着她,像她那么迟钝的人,就该不留情面的明明白白的跟她说清楚。”
答己听后不做声,仔细的沉思着,就在这时轿子停在阶下,丫鬟扶着答己下阶梯。
“公主慢走。”胡管家恭送道。
答己走了两步停下,转身对管家说:“挑点荔枝放到我屋里。”
“是。”胡管家笑嘻嘻的行了个叉手礼。
答己刚要迈步,心里却忽然对胡管家刚才拿的写着字的纸十分在意,她停下脚步。
“公主?”丫鬟询问道。
答己转身对胡管家说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丫鬟立马会意,走过去,将纸条从胡管家手里拿来献给答己。
答己接过,垂眸扫视,看清后,眼睛不禁越睁越大,止不住呼吸急促,手也跟着抖了起来:“这是哪来的!”
“啊?这是今早从送菜的柴车上捡到的。”
答己听后赶忙大步迈回府中:“额赫!额赫!”
“哎?公主?公主?”丫鬟赶忙跟上。
“闪开,统统给我闪开。”答己推开一路上行礼的侍女厮仆,直奔后院。
宝音皱眉,一大早就被搅的不安生,她不悦地倚在榻上,不应声。
答己进到屋内,看到宝音的面色,赶忙平复内心行礼:“额赫。”
宝音闭目揉着太阳穴,蹙眉:“答己,我说了你多少回了,你怎么就是屡教不改?”
“额赫,您先别生气,您看了这个就明白了。”答己赶忙献上纸条。
宝音坐起来,接过纸条看了起来,答己忙补充道:“这是今早运菜的车上捡到的,运菜的车每天从平章政事府和国婿府那边过来,这纸条不知道怎么掉进车里了,字迹也是卜鲁罕,额赫,我看那个叫鹄的就是鸿哥哥,现在想想,鸿鹄鸿鹄,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宝音不禁皱起眉头,她用力攥紧纸条,冷哼一声:“好你个岱钦。”
“额赫,你说现在怎么办?前几天我以为鸿哥哥是四等人,给了他不少脸色看,还在他面前与翎哥哥走的格外近,还有他似乎跟那个叫千藿的走的很近。”
“别急,一件事一件事的处理,现在虽然我们知道鸿回来了,但是却不能当面对质,毕竟你需要时间挽回他对你的印象,不能再跟翎走的过近,以此表明你的立场,等时机成熟了,我再去平章府上好好会一会。”宝音说着挑了挑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