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后】洛阳郊外
次日,一早用过膳。结完账后,翎和卜鲁罕便牵着逑沫、好翎上路了。卜鲁罕说想去杭州,因为她想看看传说中的断桥。二人翻鞍上马,倒不急于赶路。
和风入樾,马蹄橐橐。两匹马打着响鼻,徐徐小跑。春日融融,映的马脖儿上的金牌昱昱烁烁。两对被裹在光芒中的字——“逑沫”、“好翎”。卜鲁罕想起儿时的事,嘴角掩不住地挑起了一道弧。两块牌子都是翎花重金请名匠锻造的,他笑得一副狗腿相的把牌子交到卜鲁罕的手中时,卜鲁罕也终于明白什么“求陌”、“好醽”不过是个幌子。
岱钦年轻时接受走南闯北的家训,期间结识了不少朋友,这两匹马便是草原的朋友送来的,品种郅纯。其一为发电赤,为母马;另一匹为骄雪骢,为公马。本来打算给两个儿子的,但翎想讨卜鲁罕的欢心,便从哥哥鸿那里求了来。还给两匹马起了别有深意的名字。
孛儿只斤家是习武世家,历代效忠大汗,担任皇帝的怯薛。两个儿子背负着这样的身份,所以自会走路就开始接触武学,优良的血统使他们从小就表现出过人的天赋,加上岱钦对犬子的要求也甚为苛刻——毕竟这不只是调教后生那么简单,更关乎着家族的未来和名誉——所以两个孩子更是武艺超群。世袭的人选不像儒家尊崇的以长为主,但鸿年长,又比翎沉稳刻苦,所以各方面都比翎强上一筹。
翎八岁鸿九岁时,家里来了一个裙带生风,面容冷竣的陌生年轻男子。那个午后,男子与岱钦在书房谈了许久后,出门走到院中鸿面前,对鸿说:“我是你父亲的堂弟,你的堂叔,从今天起我来教你武功,但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待你学成之日方可回来。”
鸿仰望着这高高在上犹如神祗的男子问:“那要用多久?”
男子薄唇轻启:“如果有好的资质又勤勉好学,二十岁回来也是有可能的。”
鸿大大的眼睛望向不知从哪来的叔叔身后,岱钦站在书房门前,在飘渺的昏阳下沾染了些许沧桑,撞上鸿无助的眼神时僵硬地牵出一个笑容,然后伴着那个难看的笑容点了点头。
鸿收回目光,眼圈微红,对着面前的男子行礼轻唤一声“师傅”。
那天的记忆,翎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当时鸿塞给他好些武功秘籍,说是回来后要一决高下。翎送给哥哥的只有一句混着苦涩泪水的:“你要努力练功,早点回来,如果你二十岁没有回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翎哥哥,翎哥哥?……臭翎儿!”
“……啊?”
“本公主叫你呢,你干嘛呢,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没干嘛。”
“哼……你刚刚,是不是想她了?”
“他?对啊,都那么久没见了。”
“哼,才几个月没见而已,你是不是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翎迷茫迟钝的回答道:“啊?你说什么?什么三秋?”
卜鲁罕用力一勒马腹驰了开去:“懒得理你了,想回去你就回去好了!”
翎回过神,赶忙加快速度追去:“姑奶奶,您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啊!”
时近中午,艳阳高照。翎与卜鲁罕行至一弯河滩,下马后放手让马自行休憩觅食。
翎就地捡了些干柴,用河滩上的石头堆砌了两个简易的火撑,一个煮着马奶,一个搭火烤着路上逮到的两个野兔。卜鲁罕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肘抵膝盖,手托香泽,看着翎手法娴熟地转动串着烤兔的木棍,时不时用事先从包袱里取出的瓶瓶罐罐在上面添些粉末汁液。
香气四溢,卜鲁罕忍不住向前挪了挪。用力的吸了一口,禁不住垂涎:“好香啊。”
“都是我爹教的。”
“这么多瓶瓶罐罐哪分得清楚啊。”
“熟能生巧嘛。”
翎拨拨柴火,把烤熟的肉食在卜鲁罕面前转了一圈,香味由浓转淡,不绝如缕,卜鲁罕眼睛跟过去,不自觉地伸手去抓,却被翎一手拦了下来:“有什么想说的。”
卜鲁罕抓着拦在面前的手臂,两眼直盯着“飞”走的烤肉,头一次这么干脆利落:“翎哥哥最好了!”
“嗯,这是实话,不过还要有所表现,我这么辛苦,捕猎捡柴又掌勺的,你总要犒劳一下我吧。”说着拍了拍肩膀。
卜鲁罕一把将领推向一边:“臭翎儿,你胆敢得寸进尺!”
翎一副悲痛又无奈的样子:“这么美味的鱼居然没人与我分享,悲哉啊!”
卜鲁罕哭笑不得,继而怨念的看着翎。
翎眉毛一挑,道:“哎?你别这么看我,我从不强迫别人的,能不能尝到这人间美味全看你愿不愿意。”
卜鲁罕当即换了一副嘴脸,笑眯眯的勾了勾手指。
翎乐呵呵的把脸凑了过来,卜鲁罕一把拧住他的耳朵,翎痛的呲牙咧嘴,忙把烤肉献上来。
卜鲁罕一把夺过烤肉,大快朵颐了起来。
翎倒了一杯马奶酒给她:“给你。”
“耶?你干嘛倒出来?”卜鲁罕埋怨道。
“我要是不倒出来,就被你喝光了,要是让你喝醉了岂不是给我自己找麻烦。”翎说道。
“放心好了,但凡有点警惕心的女孩子都不会在你面前醉的。”
“好好好,说不过你。”
卜鲁罕喝了一口酒,幸福的紧紧闭上眼睛:“咦~~太幸福了,简直幸福的要哭出来了。”
翎笑而不语,吃着烤肉,看着卜鲁罕陶醉的样子。
卜鲁罕吃完后,翎到河边,尽量不让鞋子沾到水,小心的打了些水回来给她洗手。二人吃完饭后休息了小半个时辰,翎收拾好一切走到还躺在河滩边石头上的卜鲁罕身边,用脚踢了踢她的腿:“喂,别赖着了,这不是你的床。”
卜鲁罕躺在那里,将目光收回斜视着翎,抓起一块石头掷向他的腿:“谁说这是我的床了。”
翎轻巧的跳起来,躲了过去:“那你还不起来,在干嘛。”
“我只是稍微吃多了点,想躺着晒晒太阳缓一缓,不过还没缓过来。”
翎上去拎起卜鲁罕:“这个好办,我帮你。”说着将她扛到背上。
“哎哎哎,你干什么你。”
“再磨蹭就赶不到下一个落脚点了。”说着牵住马的缰绳,将她放到马上,缰绳递到卜鲁罕手上,翎就一拍逑沫的屁股,马跑了起来,跟着他自己也翻身上马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