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阳的第三日,卜鲁罕和翎打算下午启程奔向杭州,翎还是有点忌讳李孟跟他说过的话,所以收拾的有些迟缓,原本打算上午动身,却拖到了下午。二人上街买路上需要的物品,两人拎着买齐的物品几乎腾不出手,就在热闹的街市上远远的看到了李孟的身影,翎开心的正想上去打招呼,却被卜鲁罕拦下了:“翎哥哥先别急,傅兄不是跟那个胖胖的大哥有怨结吗?怎么这么快和好如初了。”
翎仔细一看,也觉得疑惑:“而且那位大哥似乎对傅兄很熟络敬畏的样子。”
“翎哥哥,我看你是被骗了,你看那位胖大哥腰间别的绣有黑色翎毛的钱囊,不正是你的吗?”
翎皱起了眉头,二人走上前去。
李孟和三爻此刻正在逛集市,李孟看到三爻腰间别的钱囊,忙扯下来用力的拍了下三爻的脑袋:“蠢蛋,我让你仍了,你怎么还没扔,还敢明目张胆把它带在身上!”
三爻原本眉开眼笑地乐呵着,挨了一掌后,摸着脑袋委屈的说道:“我听小二哥说他们上午就走了,这都下午了又碰不上,这个钱囊做工精致,师叔你不让拿去当铺当,扔了又怪可惜的。”
“做我们这一行,最忌讳留失主的物品在身上,再金贵的也不行,我看师兄多半是被你蠢死的,不然机智如他,怎么可能这么早就辞世了。”李孟愤愤不平。
“师叔你不要这么说嘛,怪伤人心的,大不了我以后都听你的就是了。”三爻幽怨委屈。
“哎!真拿你没办法,这个我先收着,回头我亲自处理掉,”说着就要把钱囊收起来,却被旁人捉住了手:“谁啊?”李孟不耐烦道。
“傅兄别来无恙啊。”
三爻看到李孟被抓,立刻背过身去,再转过来时脸上贴着歪歪扭扭的络腮胡,说道:“几位不好意思,你们先聊,我还要回家卖猪肉呢。”
李孟一把抓住他,将钱囊塞到翎的手上,说道:“贤弟,你有所不知,自上次一别,我发现这个贼人不知怎么偷了你的钱囊,这几天我为了抓捕他可谓煞费苦心,如今正好,你来了,我把他交给你随意处置。”
三爻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哦?哦?哦?”
卜鲁罕鄙夷道:“少装蒜了,刚才你们的谈话我们都听到了,你们两个分明就是一伙的,废话少说,快点还钱!”
李孟和三爻对视了一眼,李孟认命地叹了口气:“钱已经没了,钱囊里还剩几个至元通宝,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接着仰天长叹:“师兄啊,我跟三爻这就来陪你,顺便把三爻还给您老人家。”
“谁说要你的命了,你的命能值几个钱。”卜鲁罕说道。
“您说得对,那就请二位高抬贵手,把我们当个屁给放了吧。”李孟瞬间来了精神,毕恭毕敬的行礼。三爻也跟着猛点头,脸上的赘肉跟假胡子一抖一抖的。
卜鲁罕看到三爻蠢萌的样子止不住发笑,然后又不怀好意的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然后将手上地上的物品全都堆到他们的手上:“这些,帮我们搬到客栈。”
李孟与三爻对视,吃惊的说道:“就这样?”
“想得美!你不是说你去过杭州吗?带我们去,这样可以少走一点弯路,顺便帮我们背行李。”
“啊?小姐,杭州去不得啊。”
“怎么就去不得了?”
“依小人占卜多年的经验来看,小姐与杭州命格不符。”
“少来了,我要是再信你,才是真的傻呢。”
卜鲁罕打前走着,李孟与三爻捧着东西跟在后头,三爻小声说道:“师叔,怎么办,咱刚从那里回来,可不能往回走啊!”
“这还用你说,只能见机行事了。”
李孟抱着一堆东西想找机会转身溜走,刚转过身却见翎站在身后,于是笑了一下原地转了回来,三爻也跟着他一起转的,但是三爻看到翎后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于是自作聪明的假装转着玩,转了好几圈。
多了两个人,于是回去的路上又购买了一些物品,所以买了一辆马车和一匹滇马。
打点好了一切,李孟和三爻坐在马车驾驶位两侧,马车在前,四人从城南左边的德胜门出来,开始向西南面走去。
“杭州不是在东南面吗,为什么我们要走西南方向?”翎问道。
“杭州是在东南面,但想要进入长江以西,只有位于西南面的彭蠡泽这一条水道才能过去。”李孟回答道。
“哦。”
“师叔,你真的打算带他们去杭州啊?”三爻小声的询问道。
“怎么可能,这一路上山长水远的,总会找到机会逃跑的。”李孟回应道。
“可是他们跟的这么紧,我们怎么逃啊?”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一切听我安排。”
四人在郊外丘陵地貌中行驶,李孟和三爻一路上颠簸的够呛,行了百余里地后,众人在一片小河附近停顿。休息的时候,李孟掀起马车的帘子,车内原本整齐的物资全都乱了:“就知道是这样。”李孟跳下马车,让三爻用木棍扛住车辕,将滇马卸下来,牵到河边,让马自由喝水,再栓回树旁休息。
卜鲁罕和翎下了马,将炊具卸下,翎让卜鲁罕将中午买来的鲜羊肉片等食物及佐料备好,对李孟和三爻说:“我们去拣点柴吧,一会天黑了要用的柴还很多。”
三人一边捡柴,一边闲聊,翎问道:“之前在集市上,有那么多骏马,傅兄为何偏偏选了一匹矮小貌丑的马?”
“这个是滇马,虽然比不上二位的发电赤和骄雪骢,但滇马矮小却体健,耐劳且负重能力强,适合远行,非常善于在崎岖山道上长途驮运。‘策之不以其道’,说的就是不懂马的人,冲锋陷阵时才要用体格健壮有冲击力的马,运送物资时则需要有耐力的马,别看这滇马其貌不扬,但在负载辎重中却当属它最厉害。”
“傅兄真是见识广博,在下佩服。”
“那还用说,小师叔可是后唐皇室沙陀贵族后裔,有一肚子的学问。”三爻乐呵呵的说着。
李孟瞪了他一眼,三爻忙捂住嘴,低头继续捡柴。
“哦?想不到傅兄还是皇族后裔,真是失敬。”翎对李孟行了个叉手礼。
“陈年旧事,让您见笑了,”李孟尴尬的回礼,说着沉着脸把三爻拉到一边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这种破事有什么可显摆的,你这不是让我给沙陀家丢脸嘛!”每说一句就拍一下三爻的脑门儿,三爻忙躲:“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三个人捡了三大捆柴,背着往营地走,翎走在前面,李孟空着手跟在后面,因为三爻连他的份一起背上了。
卜鲁罕早已在营地洗好了食材,三爻负责搭建火撑,翎负责搭建帐篷,李孟拿着水壶从河里打了些水,拎到树下,用绳子将水壶吊了起来,接着在下面生火煮起了水。
卜鲁罕看到后,好奇的凑了过来:“你还真聪明啊。”
“高手在民间~”李孟说道。
“一点都不谦虚。”卜鲁罕笑着调侃道。
“不然你们一路上都是怎么煮水的?”
“我们的水都是用水囊从河里直接打来的,喝的不多,一般渴了就喝马奶酒。”
“马奶酒?”三爻凑了过来:“我喝过一点,可好喝了,渴了就喝马奶酒,这也太奢侈了吧!”
“不会啊,一匹马的奶水可供三个人饮用,我跟翎只有两个人,所以偶尔会挤点马奶,让其发酵成马奶酒,一来可以当作水源储备起来,二来休息时可以喝点解乏。”
三爻顿时笑逐言开,“嗖”的扭头看向两匹马,两眼放光,乐得合不拢嘴。
“早说啊,有酒谁还喝水啊!”李孟说道。
“水煮的好,正好我要用水。”翎拿着食材走了过来。
四人收拾准备妥当后,翎开始负责晚饭,水沸后,他将葱段、姜片、香茹、干红枣、枸杞、干贝放入锅中,然后给每个人分了酱汁,将事先洗好的羊肉片倒入锅里,肉色一变就夹了出来:“好了,可以吃了。”
“嗯?这是什么菜?”李孟问道。
“好好吃啊!”三爻不等吹凉就大口吃了起来。
“你先尝一尝。”翎对李孟说道。
“肉嫩而不膻,酱汁香辣,搭配在一起简直绝了,翎郎,这究竟是什么菜式?!”李孟赞叹道。
卜鲁罕抢答道:“我来说我来说,这个菜,可有个典故。相传,当年薛禅可汗统帅大军南下。一日,人困马乏饥肠辘辘,猛想起家乡的菜肴———清炖羊肉,立即吩咐部下杀羊烧火。正当伙夫宰羊割肉时,发现有敌情。厨师知道他正想吃羊肉,于是急中生智,飞刀切下十多片薄肉,放在沸水里搅拌几下,待肉色一变,马上捞入碗中,撒下细盐。忽必烈连吃几碗,翻身上马迎敌,获得胜利。在筹办庆功酒宴时,薛禅可汗特别点了这道羊肉片。厨师选了绵羊嫩肉,切成薄片,再配上各种作料,将帅们吃后赞不绝口。厨师忙迎上前说:‘此菜尚无名称,请赐名。’薛禅可汗于是给它起名为‘涮羊肉’。肉片较薄,直接捞出来撒盐的话冷的快,所以后来给它进行了改造,就成了现在这样边煮边吃了,另外这个酱汁也是翎哥哥自己调的,对吧?”
“原来如此,这道菜真是太好吃了。”
“那大家多吃点。”翎笑着说,然后给每个人的杯子里倒满了马奶酒。
“这马奶酒太好喝了,这个是怎么做的啊?快教教我”三爻说道。
“这个更简单了,你只要有匹母马,将挤出的奶装入水囊或其他密封物中,发酵几日就可以喝了,要是想让酒精度更高一些,就多放几天,不过这酒可不能喝多了,要是醉了可比喝粮食酿的酒醉了更难受。”
三爻喝光了碗中的酒,开心的递上去:“再给我来点。”
李孟拍了下三爻的脑袋:“慢点喝,总共就这么多,都被你一个人喝完的话,下一顿不用喝啦。翎郎不用理他,他吃饭本来就够费的了,喝酒更费。”
三爻不满道:“何必那么小气,那里不是还有两匹马吗?”
翎边给三爻斟酒,边笑着说:“可只有一匹是母马。”
“好啦,好啦,我最多再喝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