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扬半空中,不断有被击飞的士兵们像是断翼的鸟般堕落在地上,溅起一地尘埃,他们撑着地面,又挣扎着爬起来,眉角被擦伤了,血红的液体沿着面颊两侧流下来,他们发出慑人的咆哮,又举起大刀冲了出去。
“血债要血偿……我们人类英灵的血,绝对不会白留!”
但他们却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用力挥起的刀只不过给机体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白痕,他们没有梁月关那把锋利到削铁如泥的长剑,况且梁月关当初能碾压那具机体,也不过占了在空中的优势,依靠降落的重力势能和翻转的扭动力将他的手臂切断,手臂处红褐色能量泄露之后,他才能轻易的将那堆废铁斩成两截。
但是血肉之躯与钢铁机器的差距太大了,纵然人类套着盔甲,可幽郡的机甲不受大脑保护,他们的力量可以无穷无尽的宣泄出来,每一拳重若千钧,仿佛从天而降的铁拳,夹杂着嗜血巨量的力量,这股庞大的冲击力也能损坏士兵的五脏,人类每一刀捶打在黑铁上,都会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声,伴随着钢铁上火星的迸射,就会有士兵们的痛苦的哀嚎和他们径直飞出去的身影。
这完全就是修罗地狱,仿佛夜枭般干哑的大笑声从各个角落里此起彼伏的响起,有血腥浓香的气味弥散在空气中,他们漆黑的机体每每染上艳丽的色彩,这沙哑的酣畅淋漓的大笑就会猖狂的响起,这其中还夹杂着人类压在喉咙里的哀嚎声。
绝望的声音回荡在原野里,李婼风眼眸仿佛陷入狂化的公牛般血红一片,他太阳穴处凸动着细蛇般的青筋,喉咙里也压着愤怒的低哮声。
可是他不动,依旧仿佛雕塑般静立在垂着头的梁夜夜身旁,束着发的男孩沉默的垂着头,眼神被大片落下的刘海遮住,但任谁都能感受到他内心中大海般广阔的绝望,他全身都在抖,像是筛糠般抖动。
“嘿……殿下?别害怕啊!”李婼风忽然淡淡的说。
梁夜夜身体一颤,他抬起头茫然四顾,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忽然走进了这里,紧接着他慢慢地咬紧牙关,一寸一寸的扫视这地狱般的景象,像是要永远铭记这里。
“殿下……您明白我们为什么这么仇恨幽郡了吧。”李婼风冷冷的说,眼神平静如湖,湖的深处是漩涡般深沉的痛苦,好像要把一切都吞没,“您刚回到家,可能不知道……这并非第一次了,幽郡族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来侵略我们,他们的目的并不在于踏平人类,而是单纯的来欺凌我们……我们是天生弱小的种族,弱小就活该被别人欺负吗?不……弱小就活该被别人欺负吗?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有多少同胞死了啊,他们都是好人。可却被魔鬼般的幽郡人杀死了,难道好人就要被坏人欺负吗,不是的,他们都应该活下去啊……幽郡人才应该下地狱!”
他语无伦次的说着些什么,意思很明显也很残酷,这世界上的法则根本就是丛林法则,强的欺负弱的,食物链在上的就要吃下的……可是食物链下端的生物就不能去反抗吗!难道活该要被他们吃吗?
“是啊……幽郡人才应该下地狱!”梁夜夜喃喃的说,“我们人类的意志全部在一条线上,他们的也意志全在一条线上,但他们遵从了野兽般的欲望……而我们遵从的却是世间高尚的品德……他们才该死!我们才应该是最强大的!我们应该处在天堂,而他们应该下地狱!他们全部是魔鬼!”
“我们也不是处在天堂啊。”李婼风惶然的笑,仿佛沉落的太阳,“我们应该做的是保护自己的家啊,那里才是我们的天堂,我们背后的家里还有千千万万个家庭,那些家才是我们赖以生存的东西……士兵们正是为了保护那些东西才拼死作战的啊!”
“殿下……我会成为您的剑,替您扫除面前的困难,直到我死亡的那一刻。但请您不要忘记……自己要去做什么。”李婼风扭头看了他一眼,在这一眼里,梁夜夜看到了居高临下的决意,这无关身份,仅仅是一名少年内心发出的叹息。
“快抱住他!”但梁夜夜像是没有听到般,忽地惊着大喊。
李婼风身体一颤,梁夜夜的目光穿过他,直透后方,他微微倾身,好像要冲出去一样,李婼风一愣,而后挫步后退,他听到梁夜夜的声音穿透空气,语气急躁,“再往后一点……停下!伸手,接住他!”
李婼风真的敞开双臂,虎口被震裂的士兵划过一道弯曲的弧线,而后降落在他的臂怀里,士兵的腰侧的佩剑不见了,想必是握不住飞掉了,他满脸血渍,挣扎着举起手来,像是垂死的人回光返照,李婼风抓紧他的手,轻声安慰,“先退回去吧。”
梁夜夜跪在士兵的身侧,他凑近了去看那士兵,布满疮口的手掌不住颤抖,血液沿着他手心的凹陷水一样滑落,面甲都是干结的血液,脸被包裹在黑甲之下,唯一能看见的就是那双坚毅沧桑的眼神。
“我们……绝不是吃素的!”他喃喃的说,像是内心最深处的怒吼,声音低沉厚重,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模样,他撑着李婼风手腕的力量,又慢慢的站了起来。
“谢谢,但是在我还能站起来之前,我还不能退回去。”他低声谢了句,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但他看到梁夜夜后一愣,又马上跪了下去,他淌着血的手碰都干糙的长草,长草上密布着凸起的尖刺,他碰到了,痛的龇牙咧嘴,梁夜夜赶忙拉起他,“不用……不用!”
士兵似乎是笑了,梁夜夜透过那双眼睛看到几丝真诚的笑意,他接着拍打李婼风的肩铠,“小子!保护好殿下!”
李婼风却不说话,他沉默的凝视着士兵,直到士兵弯腰要捡起已经崩裂的刺剑时,他才低低的说,“别去了……你会死的。”
声音很轻很沉缓,轻的像是在为谁默哀一样,这名士兵浑身一震,他弯腰的姿势凝结在那里,像是被封进了冰块里,他这样大笑,“我不怕死。我只是不能让外邦人小瞧我们!而且我们一定要杀死他,都杀过那么多了!这份功劳怎么能少的了我!”
他扭过头来少年,眼神似乎像是太古时期勇猛无畏的勇士,充盈着绝大的尊严,那种气息似乎将一切都震慑一样,他的瞳孔好似黑色的星辰一样,光辉四射,简直要照亮了这片只有杀戮的战场。他又猛地咆哮起来,战场里此起彼伏着这种英烈狂霸的咆哮声,他们无所畏惧,股股咆哮声汇聚到一起,像是莽莽草原的暴风吹过,令人敬畏的生灵在大地深处用力的呼吸。
他又发起了冲锋。
梁夜夜一呆,对着他的身影遥遥伸出手,像是要握住他们一样,但他的身影幽冥巨魔般雄俊,无可掌控,他渐渐沉没在喊杀震天的军队里,再也分不清了,一瞬间的感觉像是葬在幽冥的军团复活了,死亡距离他们很远,他们已经泯灭了对死亡的恐惧,所以无所畏惧!
如果此时站在幽郡飞船的位置向下俯瞰,就能发现战场已经变成了十三块板块,每一块板块距离不远,板块的中央被围困着两到四具漆铁的机体,他们挥舞着巨锤般的铁拳,不断逼退黑甲铸成的波潮,机体的挥拳像是在抽开水流,黑色的水流波澜动荡,但他们巍然不动,有如源源不绝的海水,一直围成圈紧紧包围漆黑的机体。
整片战场已经被人类掌控了……机体最大的缺点在于需要定时维修,细小的白痕叠加成百,对于机体来说就变成不可忽视的伤痕,此时已经有几架机体身体的部位被切了下来,他们创口处蹦跳着深蓝色的电火花,红褐色的液体与泥地里的鲜血掺杂,染成了惊怖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