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口气杀了四五十人,有太监、宫女,也有皇妃、嫔御,太医院里有五个倒霉蛋太医也遭了殃。五个太医,两个直接掉了脑袋,一个被撸了官位,一个被逐出了皇宫,夺了行医的资格,而另一个却是莫明其妙地凭空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人就那么没了。
“看我那话是怎么说的?皇帝家的差事,果真不是那么好当的!瞧,富贵不富贵且不说,一不小心还把脑袋给弄丢了。”李云鹤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呼道。
“你这话说得可不对。”朱玉说:“非皇帝家的差事不好当,而是那些子人行事不正。如果他们行得端做得正,怎么会遭此厄运?你看人家周太医,在宫里头当了四十年的太医,从小小的直长做起,在御奉兼医正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好几年,人家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那倒真有些本事!
李云鹤不是第一次听说人说起这个周太医了,每次听说都会有不一样的形象,心里不由得好奇:“你们老说这个周太医,这个周太医到底是个什么人?”
“是一个老滑头。”邵三太太说。
那是肯定的了,若非是一个老滑头,又岂能如朱玉所说,在皇宫里头当了四十年的差还能混个名利双收?
越想越觉得这周太医是个人物,李云鹤便琢磨着,要不去结交一下这位周太医?没准儿能够从他那里学几招,她以后也就可以在这京城左右逢源呢?到时候若是再碰到上次这样的事情,她也不用害怕着急了不是?
李云鹤在这头惦记着周太医,孰不知周太医这会儿也惦记着她呢。
虽然当年那一拜,是因为一个赌约而起,可到底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拜就是拜了,喊了一声先生,这一辈子就是先生。先生到了自家门口,就算是不奉养,也该要表示一下才对。
只是周太医虽然有心,却是无力,他现在被宫里的那一摊乱麻缠得脱不开身呢!
这一日,周太医好容易得了闲,与自家夫人闲坐时问道:“前几****跟你说的事你可办妥了?”
周夫人给问了一个口大张:“不知老爷说得是何事?”
感情是忘了!
周太医好生地气闷,自己这续弦就是比不得那故去的老妻,总是不与自己贴心,而且还蠢。
“我那日说,让你准备些东西,我得闲了去拜望先生。”运了运气,周太医忍着不快说道。
“不知老爷所说的是哪个先生?”周夫人一头雾水地问道,见得周太医黑了脸色,一怔,又说:“莫不是说您师父?可不是听说他老人家已经故去十几年了吗?您不是要去拜祭?”又问:“老爷何时要去?我现在就去准备。想就是一些香烛纸钱吧?准备起来倒也不麻烦。”
“你……”周夫人一边说,周太医一边运气,运了半天,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周太医腾地站了起来,指着周夫人就想将她来骂,却看到她一副无辜的样子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爷这是怎么了?好好地说着话呢,又没有谁惹着你!”周太医忍了怒气,周夫人倒是不愿意了,捂着脸哭闹了起来。
“简直不知所谓!”周太医被闹得头大,只得拂袖而去。
且不提提太医和他老婆的这糊涂官司,只说转眼间就到了二月十九。这一天是李云鹤的生辰,却也是李云鹤父母的死祭。
对于母亲死前的事情,李云鹤都记得不太清楚了,唯独两件事记得尤其深刻。一个是母亲常去南宛平走亲戚,每每回城都会在正阳门外大街处吃一碗馄饨才回家;是那一年生辰将近,爹爹却突然出了远门,母亲整日愁眉苦脸强颜欢笑,等得她生辰的那一天更是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踢开了家门,一阵鸡飞狗跳后,母亲昏厥在了地上,弟弟嗷嗷地哭嚎着……
似乎,那一刻的恐怖一直都留在脑海之中,以致于李云鹤到了京城这么久都还没有去明时坊看一眼。
但是今天李云鹤打算去明时坊了,因为昨天夜里她梦见爹爹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感觉到了李云鹤的悲伤,早上起来还阳光明媚的,等得李云鹤姐弟出门的时候却是阴云密布,北风萧萧。等是走到了明时坊,天空中下起了鹅毛大雪,铺天盖地下了一气,等得他们走进了官帽胡同巷道和屋顶上已经铺满了白。
李云鹤他们的马车停在了官帽胡同口,跳下马车,李云鹤指着胡同里坐北朝南的第三间宅门对李云飞道:“看到第三间宅门了吗?那一家,就是咱们原来的宅子。”
“我去问问现在是谁家住着的。”李云飞兴冲冲地跑了过去。
李云飞跑过去,却见得那门上挂了一把大锁,锁、链上锈迹斑斑,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开过了。
“姐,那门是锁着的。”李云飞拉了李云鹤去看,“这锈锈的,这个门至少有三五个月没有开过了。”
莫明的,李云鹤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欢喜。她左右看了看,就见得对面有户人家的门是半开着的,便对云飞说:“那家似乎有人,你去打听一下。”
“好。”李云飞应了,一路小跑了过去。
不一会儿,那户人家的门被从里拉得更开了些,从院里走出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顶着一头的乱发,穿得也很破烂。见得李云飞一身整齐,顿时两眼放光,笑着问:“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这妇人说着就掠了一下眉梢,挤了挤眼睛。刚开始李云鹤姐弟还不知道她在干嘛,紧接着就见得她掠起胳膊抿了抿头发,又将本就不怎么严实的衣襟往开里扯了扯,露出了里面白肉皮。
……,她也不嫌冷。
“呃,没什么事情,我就是想问一下对面那宅子现在还有人住吗?”李云飞忍着恶寒问道。
“你问那个啊?”妇人搔首弄姿地问。
“是叫。”李云飞袖子一抖,再一伸手掌中就多了一小块碎银子,“不知道大嫂知道不知道,现在那房子是归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