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注意到方延宇脸颊上飘起的那抹经年未见的红霞,所有人都围在李云鹤的周围,在方老太君的带动下七嘴八舌地跟李云鹤保证,道以后李云鹤在给方延宇治病的过程中她们一定对李云鹤言听计从,她指东她们决不往西,会做到绝对的配合。
“既然是如……”就听得李云鹤笑着说道,她指了屋中圆桌上正在冒着缕缕青烟的碧玉香炉,道:“那么第一件事情,就请你们将这炉香灭了吧。”
那可是四爷顶顶喜爱的名香!
刚刚还将胸脯拍得嘣嘣直响的人们都不吱声儿了。
李云鹤似未觉察,又指了通往堂屋的门帘又再说道:“把这门帘子也掠起来吧,堂屋里的门关了就得了。”
这就更加地不可以了,四爷病势沉重,身体那么虚弱,若是叫风给吹了冻着了可怎么办?
所有人都齐齐地看向方老太君,李云鹤似方才觉察一般,也是朝方老太君看去。
就见得方老太君的额头皱了又皱,最后到底还是道了一声:“听李大娘子的。”
众人脸上表情精彩,多是对李云鹤的决定表示置疑,尤其是那个柳婆子更是将反对的意思写到了脸上。柳婆子上前两步,凑到方老太君的耳边想要说些什么,就见方老太君抬了抬手,也只好止住了。
阻止了柳婆子的话,方老太君转身对着李云鹤,郑重地说:“既然请了大娘子来,便是对大娘子十二万分的信任,大娘子以后只管放开手脚,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勿需要顾虑太多。”
能够得到方老太君这么几句话,李云鹤很高兴,投桃报李道:“不瞒老太君,来之前我这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毕竟没有看着病人摸不准情况。现在虽只是初初把了脉,还未细诊,但我现在却是可以跟老太君说一声,您尽管放心。令孙的病虽然沉重,不过也不是没得治,只要大家好好地配合,我能将他治好。”
“如此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得了李云鹤的保证方老太君显得很欢喜,拉了李云鹤的手好一通地感谢,又转头吩咐身边的人:“传我的话,以后事关宇哥儿治病的事都听李大娘子的,府中上下人等都不得有违。若是谁有想法,就叫她来找我!”
“是。”一众婆子丫环齐声应道。
方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扭身疼惜地拍了拍方延宇,哄孩子般地道了一句:“宇哥儿也要听话哦!”
若非病容太盛,方延宇这会儿定是满面通红。
“孙儿听祖母的。”方延宇低声应道。
刚才只是初诊,接下来便要做更细致全面的检查,李云鹤便提出让人把青沐带进来。李云鹤说:“不仅是我的医药器具都在他那里,并且在诊治过程中我少不得让他帮忙。”
只以为会有些波折,不想方老太君连想都没有想便直接应了。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倒是叫李云鹤倍觉奇怪:“是因为有言在先呢?还是她还不知道青沐是个男子?”
于是李云鹤便好整以暇地等着,等着看一会儿青沐进来,方老太君看到他是个男儿身,会是个什么反应?
但是却叫李云鹤失望了,并没有热闹给她看。
青沐被带进来,方老太君看见了他表现得很平淡,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青沐这个“外男”进了她家的内宅。
而且叫李云鹤感觉到很有意思的是,在得知青沐就要进来的时候围在方老太君身边的姑娘们便要请示回避,方老太君却是应了,却是将眉头皱得死紧。
事后,李云鹤好奇地问邵三太太,邵三太太撇撇嘴说:“还不是他家那位大太太弄的那一套。”
原来方家大太太是孔家女,最是讲究规矩的人儿,整日里把着《女训》、《女戒》不离手,张嘴便言“三从四德”,闭嘴便道“为女子者的本份”,真真儿的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克守“为妇者本份”的“内宅”妇人。
“你是不知道,她那一双小脚,拼到一块儿还没有我一个巴掌大呢!”邵三太太夸张地说道。
“还缠了小脚?”李云鹤大吃了一惊:“女子缠足可是禁令!”
也不是说当下没有人缠足,而那些人多是为了讨生活练柔功跳“玉碟舞”的舞娘,孔家就算再坠落也不会叫自己家的女儿与舞娘为列吧?
“谁说不是呢!”邵三太太道:“可人爱就是觉得缠了好啊!”又道:“真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一双脚非得要扳弯了,揉蜷了,弄得跟个残废似的。不仅如此,还坠了下贱。”
“孔家的女儿都那样吗?”李云鹤好奇地问道,又说:“我几年前倒是在山东逗留过一阵,也给一些孔家女治过病,倒是没有发现这个,只是觉得她们好像都比较害羞。”与刚才看到的方家女儿们如出一辙。
“那谁能知道?我又没有一个一个地看过。”邵三太太说,“我姑婆英明一世,却是在这里出了败笔。怎么就给我表叔娶了这么个女人回来呢?看把这家里的姑娘都给教成什么样了?一个个跟小鸡仔儿似的,刮股风过来都要羞着躲半天。唉,我算是要开始愁了。”
“愁什么?”李云鹤问。
“我们和方家关系这么近,万一以后方家想要跟我们臻哥儿联姻,我怎么拒绝?”邵三太太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倒是操心得早!”李云鹤无语地说。
“反正谁娶了她家的女儿做儿媳谁倒霉。”邵三太太坚持地道。
李云鹤又问:“我看方老太君倒是爽利人,也似并不赞同大太太的做法,难道她就不管吗?”
“管啊!”邵三太太道:“但是方大太太是宗妇,姑婆也不能说得太多啊。说多了扫了她的威信,她又怎么做宗妇?”
这倒也是。
不过是没事儿时随口说说的闲话,再往深里说便不好说了,李云鹤便止住了这个话题。
可是邵三太太却还止不住,依旧在那里碎碎念:“二嫂和二哥议亲的时候,我娘便跟姑婆提过你,就是因为方大太太在里头东说西说的这才没有成形,才拖到现在。要我说,若是早请你来给治,四表哥早就好了,哪里拖得到现在?”
关于这话,李云鹤也只能呵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