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李大娘子吧?”李云鹤刚到门口,就见得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快步走了出来。这人穿了一身的藏青色的绸褂,长得挺有福气和善的模样。人离得还老远,就先朝李云鹤施了一礼,热情地问安:“小的给李大娘子请安了!”
“不敢当!”对方身份不明,李云鹤不便受他的礼。侧身避过,李云鹤朝李云飞看去:“这位尊下是?”
等不得李云飞答话,那人笑着抢话道:“当不得大娘子一声‘尊下’,小的不过是一奴才而已。”又作了一揖,方才自报家门:“小的是河东王府的管事,专门侍候六爷的。大娘子若是瞧得起,就叫小的一声老皮头儿就行了。”
六爷?
应该说的就是周铣吧?
李云鹤猜测着,不由得有些尴尬,自己也太不经心了,连周铣在河东王府的排行都从来没有问过。
“皮管事客气了。”李云鹤说:“俗话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皮管事是河东王府的管事,我怎么着也不能那样称呼你。”
“大娘子抬举。”皮管事笑了笑,抬手请李云鹤进里。
李云鹤颌首谢过,一边随其上了台阶,一边问:“周铣可好?”
“好,好着哩。”皮管事笑道:“六爷天天盼着李大娘子和大郎君来京城,自打过了年,每天都要派人到城门口去候着。还说着,等大娘子到了京城,一定要好好地招待大娘子。只是,前儿几天,王爷从西宁派了人回来叫了府里的三爷、四爷、五爷和六爷都去了西宁。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小的一定要侍候好大娘子。”
“他出去京了?”李云鹤眉头一皱,记得上次收到周铣的信,他还向自己抱怨说是去年摔伤的腿这段时间隐隐作痛。旧伤复发最是难治,又是伤着的是腿,稍有不慎就会落下残疾,河东王府怎么还叫他去西宁?
这般想着,李云鹤便问了出来:“周铣的腿伤到底如何了?”
“没什么啊?”皮管事道,说着一笑:“不亏是师姐,大娘子就是关心我们六爷。”又说:“六爷的腿伤还是去年的事了,早就好了。”
“可是他前此时候跟我说,最近伤腿有时候会疼。”李云鹤道:“我紧赶慢赶地赶来京城,就是担心他的腿。”
“大娘子真是有长姐的风范,难怪我们六爷天天将你挂在嘴边。”皮管事含腰说道,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想是六爷想你得紧,想你早点到京城来,故意拿这事儿来惹你着急吧。”
李云鹤脚下一顿,朝皮管事看了一眼。周铣黏她李云鹤知道,但是依照她对周铣的了解,应该不会干出这种事的。只是皮管事既然这么说,她又没有看到周铣本人,也不能多说什么。于是,李云鹤便顺着皮管事道:“没有事就好,腿上有伤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皮管事连连点头,笑着附和:“可不是,大娘子是不知道,六爷摔着了腿后王爷和王妃着急得跟什么似的。王妃每日都守着六爷,又派了人四处找正骨的名医。六爷养伤的那几个月,王妃熬得都瘦了好大一圈。”
“周铣是个好孩子,有王妃这个婶娘疼他,也是他的造化。”李云鹤点点头说道。
说话间便进了门,一抬眼便见得门后竖了一个照壁,是一整块青石雕刻着一副松柏图,那松柏苍劲巍然,望之便觉有一股凌然的正气扑面而来。有此壁在,想是任哪个魑魅魍魉都不敢靠近此宅。
转过了照壁就是一个不大的院子,东西长,南北窄。院子虽不大,房屋却是不少。大门这边,从大门两边一字排开各有三间倒座房,白墙灰瓦很是整齐。院子里是由一水的青灰色的石板铺就,干净又整洁。院子两边,西边是两间厢房,对着的东边是一个院墙,中间开了个拱门,两扇青灰门,一把青铁锁把着那处,也不知道后面是通往哪里。
那处关门的且不必再提,再说这院内。
除开南边和东西三面,北面亦是一排房屋,白墙灰瓦,足有六阔间。
皮管事指着这一排房屋道:“这院子不大,只有三进,这算做第一进了。那从头进去便是后院,后院再往后就是一个花园子。听说大郎君到京城来是求学的?我便自作主张,将这里收拾了出来,三间做了客房,两间打通做了宴席室,一间给大郎君做了外书房。时间长了,同窗之间必定会有来往,若是留宿也会方便些。”
“你安排得很周到。”李云鹤向皮管事道了一声有劳,皮管事虽然嘴上谦虚着,但眼里却透着自信。
皮管事所有的那个通往后院的二门,是开在这排房子最东侧的,离得那个通到未知处的拱门只隔着一间小耳房。
从二门进入就是正院了,与外院的简洁的北方风格不同,内院却是一派江南水乡的气息。
一进二门,依旧是一个照壁,过了照壁就就见得后面有一汪水池。水池不过三五丈的大小,中间用了湖石堆了座假山,假山奇峰建了个石亭。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做了机关,石亭的顶端冒着一股清澈的泉水,叮叮咚咚地顺着石亭的八角顶面往下流淌,落在假山上,滋润了假山上的花草,再流到栽满了荷花的池中。
这个时节还不荷花开放的时候,不过那一叶叶巴掌大的荷叶,如一盏盏碧玉赏盘一般漂在水面之上,也着实好看得紧。
池子四周铺了一圈青灰石板,石板边上错落有致地摆了许多花盆,里面栽种了许多花木,一盆盆地开得正是热闹。
在那一整齐摆放的花木后面是东西厢房,东西厢房前便是抄手游廊。
若是要去北屋,可以从水池子边上的石板路过去,也可以从厢房前的抄手游廊过去。
李云鹤是叫皮管事领着从东厢房前的抄手游廊上的北屋正房,皮管事一边走一边说着这院房屋的格局,以及他“自作主张”的安排。反正话说得很客气,事情也办得很漂亮,李云鹤自然是不吝啬地赞赏和感谢。
一边说着就进了屋,屋里的陈设虽然说不上富豪,却也十分精巧。
看得李云鹤打量着屋里的陈设,皮管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按照六爷的吩咐,大郎君念书需要安静,特意交待我除了外院的外书房另外还得给他安置一间安静的所在。是以,小的便做主将花园子里收拾了间屋子,给大公子静读用。不过,那屋子是靠着水边的,这时候住着怕是有些冷,等过几天天再暖和一些,住进去正好。一会儿大娘子可以去看一下,若是有什么不妥只管告诉小的,小的一定尽力办妥。”然后又道:“这些屋子里的陈设,也是小的胡乱买的,也不知道合不合大娘子的心意。若是大娘子觉得不顺手,换了便是。”
这些话说得都十分地妥贴周道,听得青沐连连点头,冲着皮管事展着亲近的笑意。
李云鹤也是笑着,却是带着些客气的疏离,道:“这些都很好。”
“这便好。我还担心不合大娘子的心意呢!”皮管事笑道,这话也是没有什么差,却是鬼使神差地在后面缀了一句:“不过,倒也没有什么,大娘子不合心意随手扔了便是,反正也值不了几个小钱儿。”
李云鹤的眉梢便是一挑,抬眼朝皮管事看去,只见得他含着腰,抬着眼笑看着自己。
对上那一双世故的神神,李云鹤不由得失笑,这是在向她讨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