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老太太亲自打帘,请了李云鹤入了东屋。
跨进东屋,一抬起头,李云鹤就如坠云里了。倒不是她眼皮子浅没有见识,被满室的珠光宝气给晃花了眼,而是叫侧身卧在东墙根底下榻上的那个美人迷得丢掉了魂儿。
都说西施美貌无双,倾国倾城,夫差为她失国亡命也终不悔,但她到底长成哪般模样,又美到哪般没有人说得清。此刻,李动容就觉得,西施之美至少要与眼前榻上的这个病美人相差不远,这才能算得上是名符其实。
“李娘子,请。”仇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云鹤离体的魂儿这才晃晃悠悠地回归身体。李云鹤脸微热,连忙稍整心情,随仇氏入内。
病榻上的美人双止紧闭,也不知道是在昏睡着,还是没有精神睁眼。仇氏也不打算叫醒她,直接请了李云鹤在榻前坐下,示意她就这样看诊。李云鹤倒觉得暂时无妨,便依言拿出了小枕放到丫环支起的小几上,然后自有华衣美服的俏婢将美人如白润美玉般的皓腕请到枕上放好。李云鹤搭指腕上,眼睑微垂,沉思净想,准备诊脉。
“咦?”手指刚搭到脉上,李云鹤便是一怔,手指飞快地在腕脉上轻弹数下,随即抬头朝病美人的面部观去。只见得病美人的肌肤如最美的白玉一般,既润且透,不过是失了些血色,看上去有些气血亏,再有些脾胃不和,除此之外其它大症候却是没有了。脉相和面色完全相符,这更叫李云鹤心中迟疑。
又再仔细地诊了这个手腕,好一会儿才换了另一只手脉,两只手腕的脉相完全一致,并无半点差错。李云鹤抿了抿嘴,心里头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心道:“难道说真是什么奇难怪症?以致于我没有看出来?”这是要砸牌子了?
可是反复观看面色和脉相,却是半点蛛丝马迹也寻不出来。
自李云鹤坐在榻前,一屋子有多少人便有多少心思。但是,不管是对李云鹤嗤之以鼻冷眼看笑话的,还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亦或者是如仇家老太太这样,对李云鹤满是信任的,都是希望病美人朱玉的病能够好起来。是以,李云鹤的脸色变化大家都是看在眼里,钱婆子就是“呲”地一声冷笑,其他人也是满是失望、焦急。
“怎么样?”因为在意仇氏,仇老太太更是格外地焦急和紧张。
闻言,钱婆子又是一声冷笑出来,仇老太太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她这才收敛了一些。
沉吟片刻,李云鹤说:“我想看看她的目色和口舌。”
这,便是需要将人唤醒更好了。
钱婆子不愿意了,不满地道:“那就等一会儿再说,姑娘才歇下。”
“什么才歇下,姑娘哪时候没歇下过?”仇老太太恨恨地说,钱婆子自然不依,仇老太太便道:“别给我摆施府大管事娘子的谱,我侄女在施家是低你一等不假,可我却不是你施家的奴仆,你还管不到我!”见钱婆子眦目欲再辩,仇老太太又接言道:“也别拿姑娘有个好歹谁来担责这样的话来吓唬我。姑娘既是我向五老夫人磕头求着请回家来的,若有闪失,自是我负责!”
短短数语既是内容丰富,又是气势逼人。看着一惯都乐呵呵好好老太太的仇老太太竟发出这般的气势,李云鹤很是刮目,同时也对仇家的仁义佩服不已。
钱婆子完全叫仇老太太给镇住了,虽然看上去她还是很不满,却也没有再多说半个字。
“姑娘,玉姑娘。”白了钱婆子一眼,仇老太太俯身榻前,在朱玉的耳边轻轻地连唤了几声,“姑娘快且醒一醒,我儿子给您请了好郎中来了,让她给您看一看。”
连着唤了几遍,方才见得朱玉的眼珠子动了动,眼皮却是终没有睁开。李云鹤听到,似乎从朱玉的嘴里发出了几不可闻的一声呻吟。
“姑娘醒了!”仇氏喜不自禁,与李云鹤解释道:“这一路便是很不好,本就体虚病弱,又经旅途劳累就更是不好了。从昨日便少有睁眼,拿了人参喂着这才……”说着便抹起了眼泪。
难怪得仇财主那么急,一路快马加鞭地。
“人参?”李云鹤心中一动,起身板开朱玉的嘴唇,当即就闻到一股臭气扑面而来,口齿的颜色也是很不正常。李云鹤微微皱眉,又将朱玉的手足抬起来看了看,然后想了想道:“把她原来吃的药方给我拿来看看,最好是从最开始发病起时的都拿来。”
仇氏连忙将药方捧了出来,真的是从最初发病到现在的全都有,看来,仇氏也是早有准备。
李云鹤一张一张地仔细看了,从朱玉发病初始的第一张,到现在正在吃着的,一张不落地看完。却是,李云鹤越看越迷糊。
从药方上可以看得出,朱玉本就有些体弱。最初发病不过是神思劳伤,外加受了点儿风寒。按照仇财主说过的情况,依照药方上的时间推算,当时应该是朱玉的母亲病逝的时候。朱玉的病,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一直便病体缠绵,隔个几日便会吃副药,不过也都是些脾胃不和、风寒、中暑的小恙了,其症状便是精神恹恹,食欲不振,偶尔伴有咳嗽气喘,惊梦盗汗等现象都不多。至于用药,富贵人家,自然是越名贵越好了。
对于这个病人,仇财主与李云鹤说过不少。当然,其家族的诸事繁冗是不会与李云鹤讲的,说得都是些朱玉对仇家的关系。其中繁杂不必细赘,李云鹤只须明白一条便好,那便是朱玉对仇家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
仇家的事,李云鹤自然是要全力双赴,就是不行也必须得行才行!
但是,这个病又要如何治呢?
翻看那些用过的药方,都是对症的,并无差错啊!
这可真是愁煞了李云鹤了,李云鹤冥思苦想,最终决定先摸石头过河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