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婆婆的媳妇拿着药方回来了,对李云鹤说:“大娘子,这个药方可否换一下?”
“怎么了?”李云鹤一怔,那药方开出来她看了两遍,没有用错药啊!顺手接过了药方,再看了两遍,道:“有什么问题吗?”
青牛娘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知道大娘子是给我们省,只是治病要紧,这钱……不用省。”
“哦。”李云鹤明白了,笑道:“看来小青牛的爹这次得的差事果真很好了!”看了看药方,思量一二道:“也好,那我就给你换个方子。”
说罢,李云鹤便将原来的方子撂到了一边儿,换了一个方子:南沙参、北沙参、大麦冬、玉竹、百合、百部、白及、生地、五味子、玄参、阿胶、龟板、冬虫夏草,配得齐齐的。
这一副药可得要好些钱,又得长期吃,直到小青牛奶奶病治愈为止,少说也得要两三百两的银子。
没曾想到,伙计将柜算完一报,小青牛娘连眼皮子都没有撂一下,大手一挥:“只管配来便是。”还问小青牛奶奶平时将养还需要不需要吃些别的补品。
李云鹤看这看在眼里,眉头不由得挑了挑,瞧这婆媳二人的样子,怕不是得了个好差事这么简单啊!俗话说得好,飞来横财?也不知道对这一家子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别人家的事情自己也管不了,等婆媳二人一走,李云鹤就将他们撂在了脑后,不再想了。
下午的时候,明时坊的金家派人来请,说是他家媳妇难产了。人命关天,李云鹤连忙带了青沐,又另带了两个打下手的医士跟了自己去。
金家在鲜鱼巷,当家老爷金大勤是盔甲厂的提督,打仗的出身,在没有服军役以前不过一泥腿子。因着打仗勇猛,金老爷得到了老河东王,也就是周铣祖父的常识,提拔他做了自己得力的干将。后来因为积年老伤复发,再不能上阵杀敌,老河东王就给他谋了盔甲厂提督的差事。
所以,金家属于乍富之家。
俗话讲得好:居移气,养移体。比得那此累世的家族,金家人的素养难免会差一些。尤其是金家的那个老夫人,那脾气,真叫人忍受不了。
虽然以前金家也常到庆余厅抓药请郎中,但都是一般的病症,是以,今天李云鹤还是第一次到金家来。一进金家,富丽堂皇便迎面扑来,李云鹤的眼睛险些被屋里的那些金银器皿晃瞎。
“产妇在这边,还请大娘子随老奴来。”派来迎门的仆妇也是,嘴里说着客气的话,那头却是仰得高高的。不知道的,还道李云鹤是上门打秋风的呢!
跟着这个妇人一路往里走,是越走越偏,好久才听那妇人说:“到了。”
抬头一瞧,只见前面有一间破破烂烂的小屋。真的很破,就正面的黄土墙都裂了好几条大口,窗户也是掉了棱儿,贴在上面的窗户纸也只有一边是好的,另一边就见粘了几个纸屑在上面。还有那门槛,已经朽得没剩下多大一截了。
踏进门里一瞧,堂屋里的蜘蛛网多得不行,摘下来弄在一起都可以当一床被子盖了。地上到处都是老鼠屎,墙上也是坑坑洼洼裂缝处处,对面墙下放了一个八仙桌也是缺了一个腿儿,另三个腿儿也只有一个地完好的,其它的也都朽得不成样子,桌面上灰积老灰的灰,中间还漏了一个大洞。
再进旁边的东屋,倒是没有老鼠屎了,器物上的灰也都被擦净,东西虽然旧却也不至于破破烂烂。只是东西旧得没法说,且还不配套,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踅摸出来临时对付的。
看到这些,李云鹤的脚下一顿,心里头不由得犯嘀咕:“莫不是诓了我来想害我?”
实在是不能怪李云鹤多想,说是产妇在这里,却是连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听到。——妇人生产动静最是大了。还有,不是说产妇是金家的当家夫人吗?怎么会在这么个破地方生孩子?
想是青沐也想到了这一些,脚下八字已开,手中已经摸到了腰间,做好了准备。
“你说的产妇在哪里呢?”李云鹤给青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转头对那婆子问道。
“已经生了。”那婆子戚戚哀哀地说。
正说着,就听见一阵“哇哇”的声音,分明是婴儿在啼哭。
原来是已经生了。
——刚出生的孩子怎么会在这里?
想来是有什么不妥。
这想着,李云鹤鼻尖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初生的婴儿可不是带着血么。
“是让我来给看孩子?”李云鹤问。
“原来是请您来给夫人看的,只是在你进门前那孩子就生出来了,有些不好。”那婆子说道。
“那就在前面领路吧。”李云鹤说。
可是那婆子却是站在那里不动,只说:“你们自己去看吧。”
“这是什么怪?”李云鹤说:“这是你们的地方,没你们在我们自己乱闯做什么?若是出了事谁担责?”
在李云鹤的坚持下,那婆子只得到前面带路,瞅她那样子,就跟是去上刑场一样。
进得屋里,就见得在北墙根儿下盘了一个火炕,火炕上放了一团被褥,里面鼓鼓囊囊的,还在东西,像是有活物在里面。
婆子走到屋当中就不再挪步了,死活也不往前走,只是苦求李云鹤:“大娘子,李大娘子,你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李云鹤叫这婆子求得失笑,这间屋一眼看尽,倒真的没有什么埋伏。
青沐还是怕有个万一,抢先一步走到了炕前,伸手将那被褥一撩……
“哎呀!”还没瞧清那炕上的是什么呢,那婆子就大叫着掉头就跑,一路跑去,裤管儿里就淅淅沥沥地滴着水。接着,李云鹤就闻到了一股子尿臊味儿。
竟是被吓得尿了!
再一眼,就扫到一同跟来的那两个医士也是吓得面如土色,突突地打着抖。
是个什么鬼东西?
李云鹤转头一瞧,嗬,还真是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