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擦,碰……”天际又划过一个雷电。
声音震耳欲聋,由远到近,久久不散的余音,那闪电似要划过天际。划出一条狰狞的口子,似乎穿过那条口就能走到另一个世界。
一片黑暗,雨拍打着青石,拍打着树叶,“啪嗒,啪嗒。”像豆子一般,落地又弹起。
风席卷了整个大地,落叶,雨水,肆意风扬。
闷热了好久的天空,在这一刻彻底释放,嘶吼,呐喊,像是胜利者的扬威。
“卡擦”又是一个闪电。
那一闪而过的光照亮了这阴暗的牢房。
紧紧一秒的时间,又陷入昏暗。
叶函蜷曲着身子,用披风紧紧裹住自己娇小的身子,坐在角落,愣愣看着那葳蕤的烛光,摇曳着,只需要再用力一点,它就会灭。
摇曳的烛心一晃一晃的射在腐败的墙上,动摇的却是心。
这是司徒凌让人带来的蜡烛,还有吃的,叶函吃饱喝足,在这里面过的还算悠闲。
其实司徒凌那人也不是那么讨厌,那么冷,不然怎会在自己说饿时还是端了饭菜,在她说怕黑时,给她点上蜡烛?
凭这点,叶函对他的看法又改观一些。
瞧在他人性未泯份儿上,她就不计较他把她关这破地方。
只是打死她她都没想到,大晚上的下起雨来,这都算了,居然还雷声相伴。
叶函就怕这东西。
这一下雨加上这本就潮湿的环境,似乎更加冷了,一丝阴冷。
那气势磅礴的雷声无疑是在给叶函的心增加负荷,一下一下的,像是要攻破她的城池,突破她的防线一样。
叶函死死盯住那烛光,要是它灭了,叶函一定会死的。
环境不好,天气不好,人气不好,心情不好。
靠,还能愉快的玩耍么?
“呼,”风一吹,蜡烛果真就灭了。
“咯噔”叶函脑子成功的哐当一声,空白了。
伸手不见五指,外面风声鹤唳,雷雨交加,这夜晚被这两个声音占据。
而叶函的心,被恐惧占据。
她使劲儿往墙角蹲,“卡擦”又是一道惊雷。
有些人天生就会惧怕一样东西,没有理由,没有征兆。
就如叶函,怕雷声一样,以前在孤儿院,每到雷雨天气,她都不会入睡,裹住被子瑟瑟发抖。
如今依旧如此,只是环境似乎更加慎人。
一颗心,揪紧,再揪紧……
忽然她似乎感觉有人来到自己的身边,忽近忽远。若即若离。
“叶函……”一个淡而轻的声音,不冷不热。
叶函不敢抬头。
只是鼻尖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带着冷气的清风。和淡淡的香味儿,一股独特却只能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慢慢靠近,有一丝丝暖意。
“司徒凌,是你么?”叶函没有抬头,声音微颤。
“是。”
司徒凌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叶函,与往日里嬉笑,调皮,打趣人,和骂人时的她截然不同。
她的弱,从来都掩藏得很好。
淡淡蹙眉,他长袍一掀,屈身蹲下,伸手搭在叶函肩上,声音轻而柔,“你怎么了?”
叶函条件反射的一缩,她缓缓抬头,却是一片黑暗,她只感觉的到司徒凌的存在,却是瞧不见他。
“来了,为何不提灯?”她问。
“来的匆忙。”他答。
“忙什么,连灯都来不及拿?”叶函呼吸声渐渐平稳,现在她安心。
“琐事繁忙,刚从宫里出来,便下雨了。”他的声音暗哑,沉稳,淡而不冷,穿透人心。
叶函咧嘴一笑,她的轻笑声在这黑夜里有些诡异,“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司徒凌呼吸声平和,默了许久他才答,“下雨了,这里便更加阴暗,凄凉,不放心你,来瞧瞧。”缓了缓,他又道,“你是我祖宗,怎敢怠慢?而且你还继着我的命。”
这回答依旧雷人。
他不善言辞,叶函是知道的,只是看起来高冷,傲气,还有一丝死板的他,竟然也会开玩笑。
叶函却是得寸进尺,她道,“即使如此,那祖宗我有些冷,把你衣服脱下来。”
……
静。
“司徒凌,你还在么?”
“在。”
她以为他生气走了。
下一秒,司徒凌却是靠坐在叶函旁边,环过叶函的肩,将她纳入怀中。
轻,柔。
叶函可以感受到他刚劲有力的心跳,和他独有的味道,暖意由心而升。
叶函一惊,她怔怔道,“司徒凌,你魔怔了?”
“脱了,我会冷。”他淡淡道,声音发涩。“这样两全其美。”
叶函,“……”
竟无言以对,心里像是有什么萌发,她并不反感这个怀抱,一丝丝温润的气息将她包围。
在这破地方,若是她还在矫情,那就真是贱了。
“司徒凌?”叶函感觉到温暖,她倒也不见外,整个身子窝在司徒凌怀里,她轻轻唤他。
“嗯?”他淡淡回到。
“你有没有最怕的东西?”叶函试着找找话题。
“有。”
“是什么?”叶来了兴趣,像司徒凌这样的人,要什么有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会怕什么?
而等了许久,他的回答是,“不可为外人道也。”
“我去。”叶函撇嘴,“我哪里是外人?我是你祖宗。”
“叶函。”司徒凌咬牙,声音微怒。
叶函急忙转移话题,不能把他惹急了,不然后半夜她咋过?
“我也有最怕的东西,就是雷声,你还别不信,我似乎天生如此,惧怕雷声,医学上说这叫先天性惧怕。”她说了一堆,只是不希望静默。
而他天生话少,只淡淡“嗯”便没了下文。
与司徒凌聊天,叶函很容易哏住。
他是个闷货。
她继续道,“以前我在孤儿院时,每逢雷雨天都是一个人坐到天亮的。那种孤独,孤寂,心里的惧怕全被凄凉代替,你知道么,那时候的我啊,明明很弱小却偏偏要装作一副很凶的模样,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微微抬头睨他,虽然她看不见他。
司徒凌湿润的呼吸声撒在叶函头顶,他没有问叶函“孤儿院”是什么,只配合的问了句,“为什么?”
叶函轻轻一笑,声音渐小,“只有强大了才不会被欺负,尽管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在气势上也要装。”
没理由的,她居然同他谈心。
一瞬间又静了?
外面风雨交加,里面却寂静。
司徒凌来这里,叶函心里有些复杂?,若真是为他自己这理由有些牵强,说是喜欢这想法有些偏离轨迹。
良久司徒凌轻轻唤她,“叶函。”
“嗯?”叶函答的慵懒,发出的是鼻音。
“睡吧。”
“……”
隔日起来,叶函睡在角落里,还是有些冷,她微微动了动,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来,刷的坐起,看看自己旁边,空无一人,瞅瞅盖在自己身上的披风。
拍了拍自己脸蛋儿,她模糊了,难道昨晚是在做梦?
那场景,那心态,还是春梦?
??仔细瞅了瞅周围,空寂无人,这大清早连老鼠都没起床,一切回归平静。
雨似乎停了,只有屋檐上的水,滴在石阶上,“啪啪”的响。
这天儿似乎冷了,叶函还没缓过劲儿来,昨晚司徒凌好像来了,看看周围……
还是没来?
就在她坐在地上发呆时,外面来人了,是个狱卒。
径直过来,拉开铁链,许是在这种地方带的久了,了无生趣,枯燥无聊,这狱卒的性子也是无波无阑,像个活死人一样,面无表情。
这就放出去了?
再咋说得审审吧?
迷迷糊糊的走出刑部大牢,叶函还没缓过劲儿。
出了那刑部大门,叶函一哆嗦,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天气阴沉,下着飘飘洒洒的牛毛细雨,风一吹打在脸上,竟冰的人难受!
她记得昨天还是艳阳高照,这天啥时候变了,好像已经入秋了。
黝黑带白色的青石被雨水洗刷的干干净净。树木发亮却是奄奄一息的模样,墙角处一片泥泞。
叶函看着停在马路上的马车。不动?
化雨瞧见叶函出来了,急忙迎上去,那张脸即使不笑也一样媚人,她微微福身,声音娇而媚,“王妃,王爷有事便让我来接你回府。”
叶函看着化雨,啧啧,心里拍腹,这么一个美人在左右,司徒凌就能清心寡欲?还是他真不好女色?
还是他不行?这么一想叶函觉得有些滑稽。
叶函抬头看看天,眉梢一挑,心里疑惑,不是关及国事么,咋这么容易就出来了?
像司徒凌那样的人,除非事情真的解决了,否则他绝不会滥用职权,他是个重事理的人。
从来都自律,都循规蹈矩。
眼皮儿一抬,叶函问化雨,“昨晚你家主子在何处?”
化雨定定看了一眼叶函,低头垂眸,谦卑有礼,“化雨不知。”
这个是实话,他家主子要做什么,她哪里管的着?虽说他们时常替他办事,但是有些事他们是不敢逾越的。
尊卑,忠与诚。
叶函耸耸肩,这样不排出他昨晚没来这儿,撩撩裙摆,她抿嘴走,“走吧。”
这下好了,一逃逃到牢里,而且那厮还排了人跟踪她,跑的几率一下妙变零。
愁啊,愁啊。
果然是“人生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叶函脚还没跨上马车,便瞧见了对面驶来马车,不急不慢,黑色帘子一摇一晃,马车四角挂有珠帘,素而不凡。
叶函函挑眉。
那马车却是在离他们两米远处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