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孙掌柜坐在会厅里生着闷气,儿子孙成亮小心脏砰砰跳的站在边上等着父亲继续数落。
过了许久,孙成亮见父亲仍然是只顾闷气不开口,迈上两步,细声探问:“爹,您找郎家究竟做什么?”
孙掌柜怒看儿子一眼:“我怕我这老骨头死了后,咱孙家搁你手上在景德立不住脚。”
孙成亮轻蔑冷笑:“就凭他们郎家?”
孙掌柜又来气:“咱们孙家捆一堆都不是他郎家母子的对手。”他又指瓷局:“包括你那吃着俸禄的无用姐夫。”
孙成亮:“这事又与我姐夫何事?”
孙掌柜站起身子:“就他做的那些事儿,早晚被景德百姓戳脊梁骨都戳死。”他怒指儿子:“你以后少跟他搅合在一堆。”他气怒的背手来回走了几步:“我听说你还和他合伙搞了一个大烟馆子,我还听说你们最近又搞了一家赌馆?你说你能给我消停一会儿吗。。”
孙成亮冷哼:“那有什么?”他追上冲父亲卖乖:“爹,您可是不知道,那馆子有多赚钱。。”
孙掌柜大叫:“钱,钱,钱。你掉钱堆里去了。”他有气出不来:“什么钱都能赚吗?”
孙成亮不服:““爹,你得这样想,咱不开别人也是开。。为何。”
孙掌柜呵斥:“住口。”他又坐回椅子,闷了好几口气,歇了好久,也懒得看儿子:“成亮啊,老话说:昌江道里泊万船,北接洪岭南下鄱阳,这景德自是千年繁镇,千邦来集,万国奔至,茶楼酒肆,秦楼楚馆,一应俱有。”他口气一转:“你有赚钱立业的心,我很高兴。”他又怒:“可那大烟馆能开吗?那是犯法的事儿。”他怒指儿子:“你早晚被你那姐夫带进阎王殿。”
孙成亮叫嚷:“爹。开个大烟馆、赌场有什么?”
孙掌柜大怒:“这大烟馆子开在别处,也许不是大事儿。但在景德你就万万使不得!”他抬手指外:“这景德是什么地儿?那是皇上他家的堂儿,那各路官员,清官浊官、王八蛤蟆,谁人不来?这事要是捅出去,那孙家就得人头落地,你明白吗?”他又指:“你别忘了,那FL县就有个油水不进的张如孟,他要抓住你小辫子,他能揪破你头皮。”他摇头、叹气:“哎,啥也别说了,我得趁我老这把骨头还望得见,替你谋条活命道儿。”他指外边:“去,赶紧去把你郎婶子请来。”
孙成亮瞄着父亲:“爹您想和她谈码头的事?”
孙掌柜动气:“谈什么码头。咱孙家得跟人家讲和,寻退路。”
孙成亮不服气:“凭什么?”他气怒冲天:“咱们孙家还得撇掉面子跟她讲和?”
孙掌柜冷笑:“凭什么?”他大拍桌子:“就凭人家郎家有(郎窑红)的配方。”
孙成亮不屑:“一个破方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指着外边叫嚣:“爹您要是想要那破配方,我现在就去帮你抢来,我还不信我孙家收服不了那坡子婆!”
孙掌柜:“你给我住口。”他也懒得再生气,偏头细细看着儿子:“抢了有什么用?”他又大拍桌子叫骂:“就是那配方给你了,你也没有那脑子。。”
孙成亮忿怒难消:“他郎家有配方又如何?”他跳起身子指着北边:“那朝廷有明文规定:那(郎窑红)只能供皇家使用,谁用谁杀头,她郎家瘪犊子敢用吗?”他冷哼一声:“也不掂量掂量那狗头有几斤几两。。”
孙掌柜冷笑,盯了儿子两三分钟:“哟,现在倒有脑子了?还知道(郎窑红)只能供皇家使用。”他环指四周:“你上景德打听去,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若要穷烧郎红,家有郎红,吃穿不愁。”他又看儿子几眼,已经没得气再出了,接连叹了好几口气。他挪开桌案上的酒杯,画了个圈圈,指指点点:“这是大清,北边洋毛子,南边乱党。。”他一语参破天机:“这大清没有几年蹦头了,你明白吗?”他又猛戳圈圈:“这大清一没,他郎家便是咱景德真正的窑王,到那时头,他郎家要是不给咱们孙家饭吃,咱们孙家老小就得上街上去要饭去了。。”他捶的桌子哐哐作响:“你那猪脑子记明白没。。”
孙成亮似听进两三分,却又心中极不甘心,耷着脑袋,立在一旁,沉闷不做声。
孙掌柜又是猛捶一通桌子:“去呀,浑犊子。”他气得脱下鞋子砸了过去:“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猪货儿。”
孙成亮气怒冲厅外暴喊:“刘胖子,去麻石弄下街把那坡子婆给我招来。”
刘胖子应声自是去了。
孙掌柜两父子大眼瞪小眼,怒火燎屋般的憋气不做声。
过了一盏茶功夫,孙成亮憋红了脸,问了句:“爹,那中午码头还晒喜吗?”
孙掌柜怒气又来,另一只鞋子也脱下砸来:“晒,晒,晒。我要是不是看着孙家祖宗的面上,我把你这蠢货挂到码头上去晒。。”
孙成亮从早上被训到半晌午,怒气早已憋饱了。低头小声:“爹,那那些爆竹烟花呢。”
孙掌柜怒瞪儿子:“拉回来,当年炮。”
孙成亮抬头:“爹,那可是整整3马车的炮仗。”他小声嘀咕:“当年炮?咱,咱家用得完吗。”
孙掌柜操起桌案上的酒杯就砸来:“托你这猪脑子的福,咱孙家这辈子都不用买年炮了。。”
(2):
翠儿正在院中洗着被服,她勤快辛劳、手脚麻利,边上摆有两大桶。
虎子在边上玩着弹弓,满头大汗,脸面脏兮兮,身上的小袍子也沾了些许泥土。
翠儿望着虎子笑了笑。手中的被服继续搓,洗了几下,唤道:“虎子,别蹦了,歇息下。”她甩了甩手上的泡沫,爬起身子,来到虎子身边,一把拽住他,帮他擦了擦额头大汗,又省了省鼻涕,佯怒嗔道:“你瞅瞅你,多邋遢。”
虎子嘿嘿傻笑,鼻涕又流出。翠儿又帮他擦,虎子挤出脑袋望着翠儿:“姐,你对我真好。”
翠儿偏头,笑了笑:“哦,是吗?”她蹲下身子帮虎子扯了扯衣服:“姐哪儿对你好了?跟姐说道说道。”
虎子指着鼻子:“姐姐帮我擦鼻涕,又帮我洗衣服。。”他又指着会厅方向,我还听奶奶说了。(随着未来外甥叫法。)奶奶说:“我一岁那年,得了怪病,我爹娘不要我了,是姐姐你把我捡回来。”他比着自己身高:“把我养这么大的。”他又说:“奶奶还说了,没有姐姐就没有虎子。”他盯着翠儿,小脸板正,严肃的讲道:“姐姐,等虎子长大了,就赚好多好多的钱,让姐姐坐大车,骑大马,穿最最排档的衣裳。”
翠儿眼角湿红,一把将虎子搂进怀里:“我的虎子长大了,懂事了,姐姐我真开心。”
货栈那边传来六宝的叫唤声:“诶,你找谁啊?---你站住,里面你不能进。。”
一声嚣张的叫声也跟着出来:“闪开,你个三寸蛤蟆。。”
紧接着迈出一人,正是刘胖子,圆圆肥肥,矮冬瓜一般。
刘胖子迈到后院,猖狂叫道:“郎家那坡子。。”他心虚了些些,把后边那字吞了回去。唤了个口:“郎家那主事的可在屋里头?”
翠儿上前盯着刘胖子:“你谁?”
刘胖子鄙夷吐了口口水,不搭话,又往里走:“郎家那。。”
郎母听到声音,拄着拐仗出来,盯了刘胖子两眼,手中拐杖点了点地面:“我就是。”她大气问道:“找我何事啊?刘胖子。”
刘胖子受气场所迫,换了个脸,哈巴狗般的笑道:“郎夫人,我们家孙掌柜的请您过去趟樊家井,有事和您唠唠。。”
郎母有些吃惊:“哦?孙掌柜?”她手中拐杖指着刘胖子:“孙掌柜找我这老婆子有何事啊?”
刘胖子皮笑肉不笑的:“这我就不清楚了。”他又笑了声:“我只是个跑腿传话的。”他手指樊家井方向:“有什么问答,您呀,挪挪步,往樊家井去一遭不就明朗了吗?”他盯了郎母不太灵便的左脚几眼,冷笑:“郎夫人,您要是不利索,我呀,帮您雇辆牛车?您看如何。”
翠儿气怒:“刘胖子,你咋说话呢?”
刘胖子冷哼,虎子手中弹弓直接打出,中个正着,刘胖子惨叫一声,捂脸痛喊。
翠儿、虎子,六宝三人大笑不止。
郎母摆手喝止:“来者是客,休得无礼。”他朝向刘胖子:“刘胖子,你回去告诉你们家孙掌柜,我老婆子差个三五秒便过去。”她顿了一下,敲了敲手中拐杖,笑了笑:“孙掌柜的好意,我老婆子心领了。我老婆子腿脚还行,刚还从珠山顶上下来一遭。”
刘胖子冷哼一声,捂着带血脸面,悻悻而去。
郎母:“翠儿,你拾捯下屋里,我会会樊家井去。”
翠儿担忧:“娘,那刘胖子这般脸色来咱们家,那樊家井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咱不去。”
郎母笑笑,摆手:“不碍事,咱这景德,还没有我老婆子不敢去的地儿。”
翠儿心越急,追上叫唤,郎母拄着拐杖便去,六宝拦住:“老夫人,咱去不得。”郎母摆手,拄拐又去。
翠儿急哭了:“六宝,你快去寻景润。”
六宝也慌,应了一声,夺门出去寻景润。
虎子唤了一声:“六宝哥哥,你等等我,我也去帮忙找姐夫,救奶奶。”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