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衮眸中疑色一闪而逝,领着身后男子进了天乾殿,道:“王后,仓括有极重要的东西要亲手交给您。”姚若目光投在肃衮身后的男子身上,她自是认得的,耶律将军的副将之一,仓括朝姚若拱手行礼,姚若淡淡一笑,复朝殿中诸臣道:“各位大人先起吧,姚若自会考虑。”
崔易沉吟着立起,百官随其站起,仓括走上前来,解下腰间锦盒,单膝跪地,举于姚若身前,高声道:
“王子年幼,国不可一日无君,我朝百官上奏王后:请王后登基为夷国之帝!今特命臣将帝玺送到王后手中,不得有失。”
姚若一愣,打开仓括手中的锦盒,那枚帝玺,她再熟悉不过,金兀蒙曾无数次拿起盖在御旨、国书上,她亦用过多次,她甚至记得清帝玺上每个棱角的雕琢,轻抚过微凉的玉面,似乎还有金兀蒙的气息。
仓括又将锦盒举高了一分,高声道:“帝玺在此,请王后执玺为帝。”
崔易唇角扬起一分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师弟,竟比他先想到了吧!拱手扬声道:“公主,”崔易复跪在殿上。
“古亦有一人承二国之帝位之人,请公主登基为北国之帝。天下苍生,北国抑或夷国,福祉所倚,全在公主一人,请公主择日登基!”
百官整齐跪了一片,复高呼:“请公主登基为帝。”立在一侧的肃衮方明白过来,亦跪下,道:“王后,您乃万民所依,民心所向,老臣口拙,但一心拥戴王后,请王后登基为帝!”
满殿尽是奏请登基的声音,姚若心微颤,抬眼看向殿外,冬天不知不觉来临,刚还黯淡的天空现在却洒出了明亮的阳光,洒在凋零的蔷薇丛中,竟有了一分生色。想起京都城中那些仍惊魂不定、为失去亲人而痛苦的子民,姚若顿心涩不已,令她皱了眉。满殿北国与夷国朝臣,他们面上的坚持、执着,已不容她退却。
只是,这夷国、北国,她,一人,怎能兼顾?
姚若独自立在殿中,侧首看向殿外,沉默不语。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挟着清晨的气息,夫君,当**将夷国一寸寸交到我手中时,可料到了今日局面?
透过窗棂的阳光一闪,姚若只觉眼一炫猛得闭上了眼,瞬间的黑暗让她蓦然想起那个军帐遍地的夜晚---
无阶的高台,她迎风而立,向她的将士说道:北国人、夷国人,我们本是一家人,我们要相亲相爱,要互帮互助,我们,将不再有国界,不再有仇视。
如果两国合二为一……
唇角轻扬,姚若睁开双眸,眸中光华万千。目光微低投向跪满一殿的臣子,姚若没有再唤他们起来,转身缓缓走上御阶,脚步很稳,那几级御阶,她却似乎走了一生,每走一步,便似乎离她的清平天下更近了一步。
立在殿上,隔着几级象征君臣的御阶,姚若凝视着跪满一殿的臣子,北国的、夷国的,这些人,曾敌对过,现在却在同一个皇殿中,为着一个共同的目标站在了一起。微侧首,阳光射在崇政殿那片凋尽的蔷薇上,繁杂缠绕的枝叶竟闪动着一片灿烂,似生命的光华在枯萎的枝干中流动不息。
姚若舒开双眉,窗外阳光的明亮浸染上她的双眸,红唇微微扬起,目光越过跪着的满殿臣子,看向遥远的天际,遥远的夷国土地似乎是她力量和信心的源泉。在这本该豪情四溢、激昂难抑的时刻,她的内心却一片平静,夫君,我们的清平天下。
轻风拂入,吹响御案上曾忆昔留下的书信,雪白的信笺折着灿烂的光,映在姚若眸中。冯兰旭是不幸的,但又是幸福的,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萧无凡在带她离开宫廷那一刻,她该是怎样的幸福,不管这是不是爱。她和自己深爱的人,终要相伴一生了。
姚若侧身回望,睥睨她的万里江山,那一回眸,似已看尽一世。
若儿:
无凡此去,切莫再寻,天涯之远,只为遗忘,宫变之焰,焚灭昨昔。吾妻兰旭,孤伶凄苦,领之江湖。江湖之远,庙堂之高,吾明之过晚。天下重责,愧付于你,国之所倚,民之福祉,于你一身,务必珍重。
无凡字
德丰三十七年一月十二,北国安定公主姚若称帝,北、夷二国并为一国,合名为北夷国,定都于达瓦,改国号为元业元年。
元,即始之意。元业,第一代功业。北、夷二国的硝烟战火终于消散,她的功业,已超过了历代北国、夷国帝王。北夷国,一个新的国家,在战火散尽之时,以她最美丽的姿态,划破历史的迷雾,走上历史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