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将被擒,所领大军损失惨重,很快便溃不成军撤往中门,无奈紧闭的中门已断了他们的退路,面对数十万精良之兵,无数北国兵士卸戟投降。中门外的青石广场、宫道已立满了斗志昂扬的士兵。
那一道高高的红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道阻碍。在那道红墙后,是安定幸福的生活和清平祥和的天下。
城楼上禁卫军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映着一个男子苍白的容颜,他立在城楼上俯视大军,沉默无言。城楼下帅旗飘扬,映在他的眸中却也似静止了一般,挑不动他的一丝心绪。天意如此,尽管他努力、尽管争夺一切,他仍是一无所有。
姚远高高举起手示意战鼓停息,只一瞬间,天幕下数十万人竟悄然无声。姚远眸光凌厉,他自是认得那个男子的----萧延。离着如此远的距离,他却似乎感觉到萧延身上散发出的孤独与……放弃。萧延的目光停驻在帅旗之下,眸中微光渐渐黯去,她----不在这里。
他面上浮起一丝惨淡的笑容,目光落在那个墨黑战甲的男子身上,在他的身后是一个整齐的兵阵,黑色的战甲透着令人窒息的压迫之气。他是如何得到这股巨大的力量的?萧延凝视着他,想将他与记忆中那个温熙如春的兄长重合,却发现他----已改变良多。
“姚将军,”萧延垂袖立在城楼上,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喉咙有些哽塞,沉默了片刻,萧延面上的笑容渐深。
“安定公主不是想要降书么?”萧延举起手中的明黄丝轴,眸光变幻不清,墨黑的眸子微微抬起看向黯淡的天空。
“那你想如何?”姚远一身金甲端坐于马上,微抬头看着长袖直垂的萧延,声音低缓却清晰传入萧延耳中。萧延面上浮起一抹血色,眸光亦渐渐变得明亮,将丝轴纳入袖中,负手而立,看向远处遥遥可见的外宫门,像一个睥睨天下的君王,缓缓道:
“我,要见安定公主。”
姚远微侧首看向身侧的曾忆昔,他沉默着恍若未闻,目光投向远方,在他的眼中似已经没有了这座本该是他的皇城。姚远心底叹了口气,那一场烈火,燃尽了崇政殿,燃去了他外在的温暖柔软,他已不是原来的那个萧无凡了。
“宫楼很高,王后暴露于下,若有暗箭袭来,恐王后有危险。”肃衮微眯着眼望着直直立在宫楼上的那个年轻的帝王,对姚远低声暗语道。乐清然抿着唇凝视着萧延,似想要将他眸中的神情看得最真切一般,萧延,应该不会对姚若下手才是。
乐清然沉吟片刻,方才低声道:“肃衮将军不必担心,依我看,让王后来便是。王后本就武艺出众,前些天带回来的侍卫,武功必定也是出神入化,相信姚帅是知道的吧。”姚远看着乐清然,微点头,“希望如此。”正要唤手下副将去请姚若来,乐清然已拉转了马头,道:“我去吧。”话音刚落,人已在丈许之外。
萧延唇角清冷的笑容渐暖,目光掠过城楼下的万千大军,投向远处朦胧的宫门。
夕阳隐照,鲜红的宫墙已缓缓浸入暮色,变得暗红一片,天际显出灰暗来,蠢蠢欲动,仿佛在下一刻,这沉寂便要腾空而起,变成另一番天地。也许,是吧!姚若来时,该是一身战袍吧。阳光在一寸寸隐去,夕阳却不如往日的灿烂,显得有些黯淡。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听到远处士兵的欢呼声,萧延的心猛得跳了一下,有些痛,他微眯了眼看向那条宽阔的青石宫道,想更快些看清她的样子,已有多久,不曾见过她一面。欢呼声越来越近,姚若骑马每过一处,士兵无不高声欢呼,萧延的笑中微溢出一丝苦涩,身为皇子的他,竟比不过她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近了,萧延终于将她的样子看得清清楚楚,心下微惊异,她坐在马上,白衣飘飘,记忆中她眉眼间的浅笑已无处可寻,失去自己的夫君,她该承受了怎样的痛!她没有战甲加身,只是白衣摇曳,黑发长垂,像极了当初她还在宫里的模样。
姚若轻扯马缰,在万千将士面前从容而过,乐清然驱马随在她的身后,她抬头看向立在宫楼上的萧延,他的目光在半空与她轻轻相触。他的目光带着欣喜、怜惜、痛楚,明明隔得很远,可姚若却能清晰感觉到他眸中的万千情绪,心中对他的恨,却再也恨不起来,只有可怜,他本可以不用走到这一步。
“四皇子,”姚若的声音清晰洪亮,她没有称他萧延,而是如从前一般,只叫他四皇子,姚若打马又往前走了几步,乐清然在身后唤她,“公主,不可再前。”姚若回身,摆手止住欲打马过来的乐清然,“你不用过来。”
姚若坐在马上,独自一个人立在空阔的广场中间,暴露于高高的宫楼之下,在隐暗的暮色中一袭白衣甚是夺目,她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的天幕下,
“四皇子,姚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