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的银色面具映着微微摇晃的烛火,染上一抹温暖的颜色,姚若朝他扬起一个微笑,泪滴却又滴下脸庞,麻木的心终又感觉到那一阵一阵的恐惧与痛楚。失去,自己又要失去了么?
“无……忆昔,”姚若一怔,轻声唤着,凝视着他冷漠的双眸。曾忆昔踏入帐来,雨滴沿着黑亮的铠甲滑落,无声滴入地毯。他微握着双拳压下心底的悸痛,将她温柔的目光纳入眸中,蓦然觉得身上的铁甲有些冰凉,沉重而冰凉。
“王后,”曾忆昔又唤了一声,口气虽柔了一分,却依旧冷漠听不出一丝情绪,“刚才我都听到了,你回去吧,这里有我们。”
天未明,姚若秘密离营,耶律随之,日夜兼程赶往达瓦。
十一月初二,北国安国公姚远、夷国主帅肃衮、天门关都尉柳扬风及曾忆昔各率十万大军,兵分四路攻入冯良平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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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火焰,冷箭。
一个男子遍身鲜血,发髻凌乱,手中拖着长剑,步履摇晃,这把他视为生命的长剑,此刻却被他拖曳在地,沾满了他的鲜血。每走一步,身后的血迹便更长一步,这,是一条血路,是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男子目光阴沉盯着模糊不清的前方,那必须要走到那里,必须。
只听得“噗”一声,机括被触动的声音传来时,他已重重摔倒在地,一只冷箭已贯穿他的小腿,鲜血如泉水涌出,瞬时已染红脚下的土地,来年春天,这里的花一定会开得更加茂盛吧。男子向前方扬起头来,挑衅地笑着,鲜血顺着嘴角一滴一滴坠入泥土。
长剑被他重重插在地上,他一手撑地,一手撑着长剑,摇晃着立起来,嘴角含着决绝的笑容,又向前迈开脚步。他早知这一行凶险无比,也许难以生还,但他必须要来。
闯了三天三夜,他经历了无数的刀箭、走过无数的生死关头才走到这里,他岂能放弃?仰头看向天空,依旧不清,不知是鲜血模糊了双眼,还是本身这阵法便隔绝了天地,星光似乎在遥远的迷雾后闪烁,看着他的属下一个个在这里丧命。
又是一阵剧痛,他再一次摔倒在地,白色的箭射穿了他的小腿,深深扎进前面黑色的泥土中。他已记不得自己已经摔倒了多少次,每摔一次,身上便多了一处伤,纵武艺再高,他却逃不过这变幻万千的生死之门。
男子匍匐在地,浓浓的血腥味将他包围,这泥土、这树、这草无不散发着他血的味道,他朝着模糊的前方大笑起来,扬手抛下手中长剑,抛下他一直视为生命的长剑,咬着牙一步一步向前方爬去。身上的伤口已灌满黑色的泥土,痛得令他差点流泪,双脚已没有了知觉,仿佛失去了一般。
近了,近了,还有几步他便走出去了,男子咧嘴笑起来,口中鲜血尽数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有一丝温热。他含着最后一口气,依旧爬着,尽管双手是血,浑身是伤,满心是痛。满是血污的手伸向那一层迷蒙的雾气,他蓦然感到了秋夜的清凉,他终于出来了。
他仰面躺在地上,血一直在往外流溢,有点冷,天空的星星很明亮,最后一口气息缓缓逸出,身上的痛渐渐逝去,男子在沉沉夜色中扬起唇角,黑暗袭来,他看到了她的脸,她在黑暗中流着泪看着他,心痛如绞,男子缓缓闭上了双眼。
若儿,对不起,我尽力了,如有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