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九,冯良平率军退回京都,十日不到,冯良平率军撤退三次,三十余万大军仅存十余万,北国京都已是一座孤城。往日繁华的都市,如今秋风萧瑟,秋雨凉寒,似只一瞬间,便成了一座风雨飘摇的孤寂之城。
遥远的夷国秋天似乎来得更快,金黄树叶萧萧而下,落了一院,每有人走过就发出“咔嚓”的脆响,裂成碎片,被风卷起不知所踪。风中,落叶依旧飘洒着,又铺了一地。
秋风起,白云飞,草木落,雁南归。
顾花影立于窗前,皎洁的月光洒在他如玉的面庞上,连面庞也染上了月光的晶莹,修眉下的双眸望着远方,看不到一丝情绪。元穹院中苦涩的药味越来越重,汹涌侵人肺腑,连木樨香也压制不过。
他已记不得有多少日未曾出宫,八日还是九日,每天他穿梭于议政厅和元穹院之间,白天处理奏折,夜里晚了便歇在偏殿,金兀蒙多半时间昏迷着,有时苏醒过来,元穹院中除了寂静还是寂静。自**日前金兀蒙陷入昏迷,醒来时已是三天以后,苏醒过来只有大半天光景,他又陷入昏迷。
金兀蒙终于卧床不起,飞烟把那幅画裱好,挂在他的榻边,他说能在醒着的时候一直看着若儿,真好!每当他醒来时,他总是默默不语,凝视着画卷上姚若的笑颜,面容安详而柔和。
这时候,顾花影总不忍心看,他不是金兀蒙,他体会不到那种深沉、至死不渝的爱和那种想抓住却不能的深入骨髓的痛苦,但他却被这种爱感动着,被他承受的痛苦触动着。
肃衮发来飞鸽传书,王后已和耶律赶回达瓦,顾花影微微摇头,定是乐清然告诉她的。只是,她可赶得及?
顾花影低低叹息,手抚上窗边的蔷薇,暗香盈怀。
繁花开遍,为谁独凭栏。
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了寂静,飞烟在外厅低低地哄着,平日安静的小王子今日竟哭个不停,顾花影心底不禁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大步出了内室往外间而去。飞烟抱着翊儿轻柔地抚着翊儿的背,飞云伸手探着小王子的额头。
“怎么今日小王子哭个不停?是不是生病了?”飞云瞧着顾花影,眼中有一丝焦急之色。
顾花影自飞烟怀中抱过翊儿,探着他的体温,又把了脉,都很正常,不禁松了一口气,道:“还好,没有生病,我也不知他今天怎么哭得这么厉害。”顾花影将翊儿熟练抱在怀中,轻轻摇着哄他入睡,翊儿却张着嘴越发哭得厉害,泪水不停地滚落下来,浸湿了顾花影胸前一片。
“花影……”一个微弱的声音自内室传出来,三人俱是一喜,抱着小王子往内室而去。
金兀蒙躺在榻上,看着进来的三人,瘦削灰白的面上竟有了些血色,他浮起的一抹笑容,瞬时点亮了双眸,飞烟、飞云俱是一喜,面上微松了一分,回身去偏间端药。
“翊儿怎么了?哭个不停。”金兀蒙低低咳嗽着,挣扎着想坐起来。顾花影走过去,按住他的肩,道:“不要乱动。”翊儿仍在顾花影怀中哭着,声音都有些哑了,金兀蒙移开他的手,沉声道:“那你扶我起来。”
扶金兀蒙靠在榻上,他微微喘息着伸出手去,“我来抱翊儿。”顾花影迟疑着,看到他眼中的坚持只得将翊儿递到他的怀中,哭泣不已的翊儿一躺在金兀蒙怀中竟马上止了哭泣,闭上眼睛安静地睡去。
顾花影微惊,侧身坐在榻上,伸手佯作把金兀蒙滑落至肘的衣袖拉至手腕,轻轻触及腕脉,只一瞬间,他已面色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