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先生,”姚若打帘进来,面上有些许焦灼,崔易抬头看她,头盔未取便进帐来,想必刚从操练场上回来,“清郡、古州都被叛军攻破都三天了,我们再不行动,恐怕来不及了。”
崔易笑笑,“若儿,什么时候你也沉不住气了,将士们可都操练熟了?”姚若方觉得一额汗水,取下头盔放于案上,“今早我去看了,都极熟练,旗语、队仗没有任何疏漏。”
“那明日攻城。”崔易立起,一手拍在地图上,面上一片庄重之色。
晨光初现,薄雾未散。姚若面含微笑,目光却泠然,望向前方整齐排开的北国大军。姚字大旗在身后迎风而舞,前方,李字旗、赵字旗直直逼入她的眼帘。
她扬唇而笑,驱马率先入阵,李会恩和赵启皆不甘示弱,先后随之入阵。新帝早已下旨,不可伤及安定公主,须毫发未伤带回京都。二人自不敢大意。
旌旗在望,鼓角相闻,两兵相接,万里平原,烟尘滚滚。
只见夷军骑兵之后,数万步兵手执黑白小旗,来回穿梭隐没于烟尘之间,北军的脚下,地裂刃起,火焰高扬,冷刃寒枪,神出鬼没,北国几十万大军便被困在这一片烟尘中,再前进不得一步。
北军李、赵二将暗惊中计之时,姚若已退到杀阵后沿,驱马行上山丘,与崔易并肩而立,火焰冲天,地动山摇,站得如此远似乎都能感觉到那股炙热,那份天崩地裂。马嘶阵阵,杀声震天,空气中蔓延着杀戮的气息,淡红的血雾竟似染红了扬起的尘土。
姚若已失了脸上笑意,眸中透着悲悯,这一仗,又有多少人要丧命于此,那些看似简单却奥妙无穷的阵法,北军又有几人能逃出?
那日崔易在宣纸上写下“八卦阵”三字,她便已预料到今日的胜状,八卦阵中,分八个大阵,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加中军共是九个大阵,八大阵各以六小阵组成,中军由十六小阵组成,尚有二十四阵布于后方,大阵包小阵,隅落相连,曲折相对,彼此相穷,循环无穷。
过通州,救吴州,复京都,仿佛已是指日可待。只是,吴州,孤城弱军,可否能坚持到大军到来之日?
杀戮,仍在继续,烈火,仍在燃烧,光明,正一寸寸拂过大地……
昭乾殿里一片寂静,秋日的晨光下,殿阁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带着清晨的轻凉。崇政殿上,万千蔷薇在阳光中醒来,红香初蕊,露珠滚动若千斛珍珠。
萧延手中握着刚到的军报,冷冽的眉目又寒了一分。大军驻守通州,大胜夷军一场,古州、清郡皆被攻下,吴州指日可破,却不想通州在此时却……只短短半月,二十多万大军竟阻挡不住她十余万人么?几十万大军,竟被屈屈十余万人围困其中,毫无招架之力,两名大将均战死,大军溃败,或降于夷军,或逃往清郡。
薄薄一份军报被萧延重重拍在御案上,殿下百官都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战事不利,天子雷霆之怒已难掩于面。
“兵部!”萧延的声音冷似寒刃,在寂静的大殿中蓦然响起,诸臣无不一惊,倍加恭谨小心。兵部尚书躬身自队列中站出,立在了殿阁的中央,脚下漆黑的地砖映出他惶恐的眸光。
“京都再调兵十万往吴州,南河郡另十万大军调往古州。”萧延的声音冷漠而凌厉。
兵部尚书额上已沁出一层薄汗,头更低下一分,道:“南河郡内驻军只有十万了,若全调去古州……”
“让你调便调,没听到么?”萧延眸光一片晦暗,冷流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