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元穹院空气似凝滞了一般,阳光白灿灿的直射下来,似要把这方土地炙烤成焦土一般,窗边的蔷薇又攀上了桃树,开得正盛,在阳光下静止不动,触手可及的、凝止的美丽。
书房里早已置了冰雕,阵阵白汽升腾,望之生凉。
姚若一脸忧色,坐立不安,一袭烟色薄衣已微微汗湿了后背。冯良平谋反之事夷国朝臣皆还蒙在鼓中,传书告知崔易关于冯良平谋反之事。崔易的回信很短,语气平静谨慎,仿佛冯良平谋反之事早在他意料中一样。他只道:边关将士,恭候公主归国。
这句话,她自是明白的。遥望北国,该是怎样一番混乱与恐慌,皇伯伯方才离开一个月,宫廷之争顿起。那些兵士,本都是北国子民,却要为了各自利益而敌对,拼出你死我活,哪一次宫廷政变的背后不是鲜血与死亡,北国子民,已不知死去了多少!
心中急怒酸痛,她想回北国去挽救那些鲜活的生命,但她还不能走。
父亲,依旧音信全无,姚若再一次慌了,失而复得,若再失去,她亦不知自己会如何。虽已密令红三娘暗中查访,但那也极需时日,而她就陷在痛苦的等待中难以自制。恐惧、惊痛交织全身。
她坐在椅中,心中惶然望向屏风后的床榻,金兀蒙躺在那里,没有一丝声息,他----再次病发。她,又一个人走到殿上,面对纷杂的朝政,万事齐齐涌来,令她有些招架不住。父亲、夫君、孩子、北国、夷国,一切的一切,她都放心不下,割舍不下。
水晶帘轻动,白玉人初现。
顾花影恭身立在帘外,隔着一层微微晃动的帘子,他的目光直直射进来,落在她的身上,轻声叫道:“王后。”
她一直在等他的回报,如今终于来了。姚若快步走过去,步音低微,顾花影挑起帘子让姚若出了书房来到厅中。
厅中的侍从早被飞云、飞烟支了出去,只有她和顾花影二人。姚若微沉了气息,敛去躁意,道:“查探的消息如何?”
顾花影面容肃然,皱了眉复又舒开,低声道:“情况不太好。冯良平当日攻入皇宫外门,大皇子萧拓领禁卫军抵抗,但事发突然,禁卫军集结不够,双方打了一天一夜,僵持在中门,后来冯良平援军赶到,下午时分突破了中门,引燃了崇政殿……”
姚若猛得立起,心乱如麻,只用了三天,皇宫便彻底沦陷了!她纠结的十指交缠着,有些泛白,疾声道:“那萧拓和萧无凡呢?”
直直立着的顾花影沉默着,微垂下眼眸看着院中花木扶疏。
“萧拓在冯良平攻破中门时便死了,萧无凡被围攻时身受重伤,自己跃入燃烧的崇政殿,烈焰焚身……而亡。”顾花影竟似带着一丝悲悯,声音中隐隐透着沉重和不忍。
顾花影心底满是疑惑,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是已经叫水亦寒前去保护萧无凡了么?难道他也失败了么?还是水亦寒本就没有按自己说的做,而是去保护了另外一个人?
她跌入椅中,只觉浑身无力,呼吸渐渐变得粗重。等了几天,等来的便是这样的结果么?萧无凡死了,父亲失踪了,夫君病倒了,北国易主了……
珍视的一切,似在一夜间天翻地覆,面目全非。姚若闭上眼微仰着头靠在椅背上,仿佛这样方使她感觉到安全与踏实。他看不到她的眸光,却在微微扇动的眼睫间看到了隐隐的泪光。
那个一身白衣恍如谪仙的男子,纵身跃入烈烈火焰的那一瞬间,该是怎样一个绝美得令人窒息的画面!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最后一眼看向的,可是那广袤的北国大地?
许久,她平复了呼吸,缓缓睁开双眼立起,目光中一片沉静,她微扬着头看着院外的天空,长袖直垂,裙裾曳地。
“北国宫变一事,明日朝上启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