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兰旭怔住了,心中一阵惊痛,摇头喊道:“不会的,夫君不会的,他不是这种人。”
“不是这种人?兰旭,你别执迷不悟了,生在皇家的人,哪个不是机关算尽,心机重重。你可知二十天前一批死士夜袭将军府,若不是我早有防备,恐怕你早没有爹了,我们冯家也早就家破人亡,沦为人奴了。”冯良平眼中杀意顿起,按在剑柄上的手一分分收紧。
冯兰旭呼吸微滞,死士!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她痛苦地摇着头,泪水纷落,却找不到驳斥父亲的理由,只是兀自喊着同一句话,“不,夫君不是这种人。”
“兰旭,爹也不愿走到如今这一步,只是萧无凡咄咄进逼,难道你愿意看着我们家族就此败落,甚至面临死境么?如果到了那一天,萧无凡当了皇帝,你,一个乱臣之女,你认为你会当皇后?你认为你会得到幸福么?也许,他能给你的,或是一杯毒酒,或是一条白绫。”冯良平柔了语气,松开握住剑柄的手,终于提步走过来,温柔按着女儿的肩。
“爹,是在救你,是在救这个家族。”冯良平深深的叹息打在冯兰旭心上,似烙铁一般灼痛。
记得二十六那日,震天的喊杀声几乎令她的神经崩溃,而她却被父亲困在兰园中,出不了一步。当崇政殿上空暗红的火焰扬起,当墨黑的浓烟逸上长空,她凄厉地叫着,想冲出兰园,却被父亲的亲兵挡在门口,她瘫在地上泪如雨下,她的夫君在那里呀!
三天,她在兰园中犹如困兽,不知哭昏过几次,黑夜中那刺目的火焰依旧燃着,却仿佛烤炙着的是她的心,痛得不能呼吸。崇政殿的火烧了一天一夜方才渐渐熄灭,在火光逝去的一瞬间,她的心,亦如死灰般沉寂了。
第四日父亲方才准许她出园,她走上崇政殿,往日金璧辉煌的殿阁如今已是一片焦土,腾起阵阵呛人的黑烟,盘旋在皇宫上空,遮住了阳光,废墟中有几具烧焦的尸体,蜷曲着已烧得面目全非。几个地方将领与冯良平却一具一具辩认着,冯兰旭知道他们在找什么。
当军医翻起一具烧焦的尸体时,她一眼便瞥见悬在腰间的太子玉印,她看着自己的父亲满意地笑着,自尸体上扯下那枚她再熟悉不过的玉印,一瞬间,本已麻木的心忽然生生裂开来,她尖叫一声,昏倒在那片黑色的废墟中。
“爹,你太狠心!”冯兰旭停了哭声,但脸上的泪水却不曾停止,眸中的怒火归于死寂,冷冷打开父亲按在自己肩上的手。
“从夫君死去的那天起,我便再没有父亲了。”
冯良平眼中顿红,泪意闪现,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声音蓦然变得苍老无比,“好……这就是我养的好女儿,为了一个要置我于死地的人,便不要自己的父亲了。好……真是好女儿!”
“爹,”冯兰旭语气忽然柔下来,眸中光华一片,声音平静,又唤了一声:“爹。”冯良平面上一愣,看着她。
时光仿佛倒流,在这个沉寂的皇宫中仿佛只剩下他与女儿,她仍然只是冯良平将军的掌上明珠,娇俏地笑着要与父亲一同上战场杀敌。然而,时光永不倒转了。
冯兰旭素颜宫装,端坐椅中,亦目不转睛看着冯良平,唇角微微扬起,声音中透着莫名的一丝平静,“也许这是女儿最后一次唤您爹了,爹----恕女儿不孝!”
她目光决绝望着父亲,手中银光一闪,一把短刃闪着寒光,往她心窝狠狠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