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若转身离开,轻白的雪花舞在她的面前,轻触她的脸颊,转瞬融去,有些凉。青石小径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踩过去后留下浅浅的脚印,她微扶着腹部走在雪中,一步一步,格外小心。
何时起顾花影已开始瞒她,又是何时起亦寒情愿为夫君做事,他,为的是什么?
她真的不怪夫君,为了她,为了夷国,他耗尽心神,身缠恶疾,他一个人的肩膀已经扛不起太多的心机、诡谲。花影,那么聪明的人,恐怕他早已看清了所有形势,于是在暗处为夫君筹划,也为她筹划,将最强、最稳妥的力量结合,为她未知的将来铺路,斩去所有荆棘。而水亦寒,他可是为此而来?
转过园子,飞烟和顾花影立在院门口,顾花影着绛红官服,立在阴沉的天幕下分外显眼,仿佛那便是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他直直立在那里,肩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色,却朝着走来的她扬着明媚温暖如春光的笑容。他朝飞烟说了一句,飞烟兀自离开去了,他走上前来,轻扶着她的手臂,缓缓朝院外行去。
抬头看向前方,雪花飘舞遮挡了视线,天色沉沉看不清远方。她看得出,夫君越发信任花影了,未来那条路,夫君可是已安排好,让身旁的这个男子为她遮去风雨,陪她走过最难走的一段路。
“王后……”顾花影笑着,侧首看着她,声音轻缓,告诉她一切她想知道的事。
日子一天天逝去,生活一片平静,姚若已不大上朝,越发嗜睡,早上醒来时金兀蒙已去上朝,她便在寝宫看书练字等他回来,或是让飞云或飞烟陪着去议政厅,金兀蒙总是一手将她揽在怀中,一手批阅奏折,有时困了,她便在他的怀中睡去,醒来时却已在元穹院中。
闲暇时他会握着她的手去外面走走,越到深冬,雪下得越发频繁,园中的积雪渐渐厚了起来,金兀蒙总要让内侍把道上的雪扫去,而她总不让,她喜欢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咯吱”的声音,仿佛那便是冬日的声音,久而久之,金兀蒙亦习惯了与她一起,握着她的手缓缓走在积满落雪的路上。
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非忧终于嫁与杨啸为妻了。
记得那天,雪下得很大,金兀蒙自雪幕中走来,手中握着一封信,只说是顾花影让转交予她,她拆开看了又惊又喜,倒把金兀蒙吓了一跳,接信一看不禁哑然失笑,笑着把她小心拥在怀中,轻拍着她的背唤她:傻若儿。
沉寂的冬日,终于拖着遍及南北的雪白裙裾缓缓离去。姚若倚在窗边的长榻上看书,园中的红梅开得淡了些,也许是严寒将逝吧,失了梅花的清冽。
侧眸看向坐在书案边批奏折的金兀蒙,身子一天天重了起来,行动不便,他又将奏折带回了元穹院,一面陪着她一面批阅。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在看他,他微垂头思索着,目光专注而坚定,唇角微抿,这几月来,他好像瘦了一些。
有次夜半他寒气突然发作,浑身冰凉,满面痛楚,服了药许久方平静下来。陷入昏迷,睡到第二日中午才醒来。自那夜后,元穹院设太医别间,负责照料姚远的太医夜驻元穹院,只对外宣称方便照料怀有身孕的王后。
那是她第一次独自去上朝,一个人坐在宽大的御榻上,俯视众臣,她感到肩上重重的担子,握在她手中的,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命运,而是整个夷国。
凝视着他瘦削的侧脸,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姚若有些出神,金兀蒙侧过头来触上她微怔的目光,唇角带笑,温柔唤道: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