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手看起来似曾相识,宽大的手掌似乎能放下整个世界。麑尘下意识地将手放到了那只宽大的手掌里,这温暖的感觉就像是从前……
麑尘抬头一看,又将手缩了回去:“见过皇上,奴婢不敢。”
“呵呵,有何不敢!你连御辇都敢跳,还有什么不敢呢?”
这话听起来像是呵斥,可麑尘心里竟然有一丝感动。
那只手伸到她低垂的头前,麑尘将手放在那只像以前一样温暖的大手里,任凭他将自己拉起,不知道为什么,麑尘很想好好看看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抬起头,那是一张坚毅的面孔,目若朗星,炯炯有神,那双如炬的眼睛深处有些许温柔的所在,这些不可捉摸的柔软被一代帝国君主的霸业压得了无痕迹。麑尘还想继续端详,就听到……
“看够了吗?”刘彻觉得这个女子有趣,还没有人敢如此盯着自己的眼睛。
“奴婢斗胆。”麑尘忙低下头。
刘彻拉起麑尘的手就走,毕应等一众随从后退,麑尘大惊失色,不知为何,想要挣脱刘彻的手。
“怎么?你还想出宫吗?”
“皇上,按照圣旨,我应该被遣出宫外的。”麑尘一脸不解。
“圣旨,圣旨就是朕说的,朕不让你走,你就不能走。”
麑尘想笑,没想到皇上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潺潺流水在玉砌的桥下流过,刘彻拉着麑尘的手走到桥头,麑尘腰间五色宫绦上的玉钩叮咚作响。
“你几岁了?”刘彻眼睛望着前方。
“奴婢刚过及笄之年。”
“真年轻呀,应该是无忧无虑的时候,朕在你这么大时,刚刚登基,那是一段怎样的岁月。”
麑尘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呀,十五岁登基,在这个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就挑起了一个大汉帝国的重任,经过四十五年的励精图治,现在的大汉,已经是最伟大的帝国,而眼前的这个人,也已经成了半百老人。麑尘觉得她开始想走近刘彻,走进他的心里。
风吹过来,一阵凉意,麑尘的手缩了一下,刘彻转过头来,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应该叫赵麑尘吧。”
“皇上,你还记得!”麑尘又惊又喜,她不敢相信,在这后宫万千的宫女中,皇上竟然还记得她的名字。
此时,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既然来到朕的身边,就不要走。”刘彻坚定地说着,松开麑尘的手,向着宣室的方向走去。
麑尘迎风立在桥头,她看着那个高大长长的背影,沉寂的世界泛起了一丝悸动的涟漪。
“哼,她最终还是留下了,朱砂,我们走。”麑尘不会想到,在玉砌桥头,她的身后,秋婕妤目睹了她和皇上之间发生的一切。
为了对付绮兰殿的那位主儿,皇后娘娘也真是费劲心思了,也对,我秋璃月和乔如洛之流的虽位分仅在皇后之下,可毕竟年老色衰,青春不再,皇上不可能再多花心思在我们身上,那皇后也就没必要顾忌我们了,母以子贵,我秋璃月有胥儿就足够了。秋婕妤一边想着,一边往椒房殿走去。
何露浓在房里生着闷气,为什么自己费了这么多心思,她还能留下来?难道这以后的风头都被她占尽才好,据吟香带回来的消息,今天,可是皇上亲自把她留下的,两个人还单独呆了一会儿。想到这里,何露浓就觉得好难受,姐姐,不是我有意要跟你争,你每次都出尽风头,你让我露浓在宫里如何生存下去?你为什么老是和我争?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皇上?皇上怎么来了?一点声音都没有?”露浓有点惊讶,赶忙起身施礼。
“我看你坐在那出神,就将他们退下了,想什么呢?”
“没什么,不,我想皇上呢。”何露浓笑着扑到刘彻的怀里,刘彻搂着露浓笑了起来。
“露浓呀,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刘彻拿起何露浓的手,在手心里写了一个字。
“我觉得是个字,再写一遍。”
刘彻又写了一遍。
“浓儿猜不出。”
刘彻站了起来:“是‘情’呀。”说完,看了看露浓,就起身离开了披香殿。
何露浓摸着自己的手心:“情?嗬嗬。”
露浓抿着嘴笑起来:“皇上在我手心留下了一个情字,皇上对我动情了。”
吟香走上来说:“良人这么高兴。”何露浓笑着说:“吟香,皇上在我手心上留下了一个情字,难道不值得高兴吗?可是,奇怪,皇上他为何走了呢?”
刘彻觉得这一夜特别漫长,久违的焦灼、兴奋、心动,这是多少年没有的感觉了,仿佛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这种感觉他急于与别人分享,不吐不快,不自觉间,他信步来到了一座殿前,他知道,这里的人一定懂他。
安处殿前,乔婕妤率贴身奴婢拂烟立于殿前。
“皇上,您来了。”乔婕妤深深施礼。
“爱妾快快请起,听你这口气,料到今个朕会来。”刘彻边扶起他这多年的爱妾和知己,边诧异地问道。
“皇上洞悉人心,臣妾今听说了一件事,便想这事也许会让皇上心神不宁,所以早早在这侯着了。”乔婕妤搀着刘彻进到殿内。
“喔?爱妾听说了何事?”
“臣妾听说,皇上今日在那快要放出宫去的宫女们当中,领回了一个可人儿。”
“可人儿?哈哈!爱妾如何知道是可人儿?”
“不是可人儿?皇上怎会要她回宫?”
“还是朕的乔婕妤懂朕呀。”刘彻叹了口气。
“皇上即得可人儿,为何还要叹气?莫不是还有些想不开的事?”
“爱妾,伸出你的手来。”
乔婕妤一脸迷茫,将手伸到刘彻面前,刘彻依旧在她手心描画出一字。
乔婕妤端着手,想了一会儿,侧首与刘彻耳语了一番。
“哈哈,乔婕妤深得朕心呀!走了!”刘彻顿时觉得通身轻快,大步流星走出了安处殿。
“臣妾恭送陛下。”乔如洛觉得这后宫必将又是一番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