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妹妹近日可好？”卫子夫头戴银灰貂裘护额头带，抿了口桂圆雪精茶，说道。云墨接过卫子夫手上的茶杯，对众人说：“各殿夫人，皇后娘娘特意命司绣们赶制的贴身冬令荷包，花色各不相同，冬令时节佩戴可滋阴补阳，存续精气，请各殿夫人们每人挑选一只吧。”婢女们一字排开，红底雕花漆器上盛放着花样繁多的荷包。”
众人忙施礼说道：“谢皇后娘娘体恤垂爱，我等受用了。”卫子夫笑而不答。
那些位分低的并不敢造次，没有人敢首先挑选。秋婕妤说：“皇后娘娘看，这后宫在您的统率下可谓井然有序，尊卑分明呀，云墨这说了半天，没您的首肯，姐妹们都不敢动呢。”
卫子夫又浅笑：“这是何必，就从你开始吧。”
秋婕妤回：“既然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随后，在漆盘中挑选了一只。待她挑选好之后，卫子夫对乔婕妤使了个眼色，乔婕妤便走上前去，也挑选了一只，麑尘就站在旁边，经过前几日的事，她感觉到这个乔婕妤一定不一般，说不定与自己此前的遭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是，不免多看了乔婕妤几眼，那乔婕妤选好之后，一抬眼正好与麑尘四目相对，麑尘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冰冷和漠然，麑尘以为无论如何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的，于是，低垂下眼睛，乔婕妤果不其然心底与别人不同，你看她挑选的荷包，便可窥见一二，别的女子大多爱些花花草草，她偏喜水纹样式，颜色寡淡，仔细瞧瞧，却又觉得波涛汹涌，气势非同一般。
麑尘正想着，随后被卫子夫叫着挑选荷包了。不多时，每人都挑选完毕，众人再次施礼谢恩。
卫子夫目光扫了扫众人：“何良人没来，就差人将荷包送到偏殿去吧。”
众人伫立在原地，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人提及何良人了，自从皇上将她贬至那荒凉的处所，这个人便像消失了一半，了无声息。
一阵沉默后，尹良人上前对卫子夫说道：“妹妹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卫子夫看了看面色泛白的尹良人：“有什么就说吧。”
“那……那……”尹良人顿了半天。卫子夫不耐烦地说：“有什么就快说，那什么那的。”
尹良人整理了一下裙裾，扑通跪了下来：“皇后娘娘，妹妹有一事相求，妹妹素知人要有恻隐之心，那何良人已怀胎七月，现在已是隆冬时节，偏殿年久失修，甚是寒冷，那何良人带着身孕，在那里，岂不是要受多重的罪，妹妹还记得皇上命都尉府审讯慕容一案，那何良人这恐怕是要身心俱疲，无论她做过什么，她怀的可是龙胎呀，请皇后娘娘……”
“好了，别说了！”还没等尹方儿说完，卫子夫便厉色地喝了一声，尹良人吓得一颤，“皇上的决定，难道你还有资格来求情，即便要求情，也还轮不到你。”秋婕妤赶忙上前，抚了抚卫子夫的胸口说：“皇后娘娘息怒，别跟她一个小良人一般见识，她不知天高地厚，以为皇上和皇后都是蛇蝎心肠，反而凸显了她宅心仁厚呢。”
尹良人一听，忙叩首：“妹妹绝不是这样想的，皇上皇后皆是大慈大悲之人，我只不过是想到何良人，觉得她可怜而已。”
卫子夫听了这话，更加不高兴：“你先可怜可怜自己，再去管别人吧。皇上怎么想的怎是我等可以揣度的，你没有去过偏殿，没看过何良人现在是如何生活的，就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都退下吧，今日我乏了。”说着，便拂袖而去了。
众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尹良人，议论纷纷：“看她那身子骨，还管别人，自己都难说怎么着呢。”
“就是，皇上很少垂爱她的，还有心思管那个贱人，人家现在过得可比她好。”
“叫她爱管闲事，活该。”
麑尘待众人走后，上前扶起尹良人：“方儿，快起了吧。”
尹良人抬起头来望着麑尘，眼中充满着泪水，说：“姐姐，真的是方儿的错吗？”
“哎，不是你的错，错只错在你太幼稚。”
麑尘拉着尹良人走出椒房殿，一路无话。尹方儿看了看麑尘，又看了一眼头上微蓝的天空，叹了口气说：“姐姐，难道进了这未央宫中，就一定要铁石心肠吗？”
麑尘也停了下来：“妹妹，你可知皇上早已命都尉府停止查办慕容一案了？”
尹良人盯着麑尘半天，没有说话。麑尘看了看尹良人的眼：“真的如此，这证明皇上很是顾忌何良人，或者说很是期望着何良人肚子里的龙胎，那偏殿中也安排了很多侍者，现在没有让何良人移回吟香殿，还住在偏殿，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仅仅是照顾到皇家的尊严和面子罢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
“妹妹是一颗慈悲心，只是在这宫中，反而成了别人的把柄。”
尹良人上前一步，拉住麑尘的手说：“姐姐，方儿在这宫中唯一知心的人就是你了。”
麑尘也握住方儿的手说：“我也是，虽然宫中险恶，方儿你今天也为自己的善良付出了一点点代价，可从内心来说，我希望你永远保持这颗纯善之心，不被现实磨灭。我在面对你的时候，也会永远是这颗初心的。”
青奴走在前面，麑尘跟着，天色已然漆黑，两人在深夜寂寞的未央宫中潜行着。
“青奴，你看的没错吗？”麑尘轻声问着。
青奴附在麑尘的耳边说：“容华放心，自从容华嘱咐过后，青奴就日日留意了，在绿蔷廊那里，确实这几日都有人去。”
“那么偏远的地方，是谁看清楚了吗？”
“没有，夜色太黑，不敢靠得太近，怕耽误了事，所以今日就拉着容华一起来了。”
“嘘。”麑尘伸出一个手指，屏住嘴巴。两人便不再说话，耳边传来沙沙沙的声音，青奴不禁使劲握住麑尘的手，麑尘也有些紧张，生怕在这夜里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
“喵……喵……”原来是一只夜行的猫，两个人松了口气。
两人于是加快脚步，隆冬的未央宫，在深夜中已是冷到极致。
绿蔷廊就在眼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