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麑尘一脚踏入蕙草殿时,她看到了端坐在榻前的身影,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皇上,皇上深夜怎么来蕙草殿了?”刘彻看着麑尘身上冒着的白气,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的绛红色披风解开,麑尘望着刘彻,从他的眸子里你看不到他的内心,更别说内心深处。麑尘觉得此时解释也是徒劳,当皇上到访蕙草殿,他发现自己深夜不在殿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回来,他会怎样想……
“这么晚出去,要多穿点,天不比从前了。”刘彻淡淡地说着。
麑尘听了这话,一下子扑到刘彻的怀里:“皇上,麑儿只不过是太寂寞了,睡不着。”她能说什么,她不能告诉皇上自己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但她确实也被皇上的话触动了,不管曾经他对她有过怎样的漠视和伤害,此时,他的话温暖着她慢慢冰冷的心,毕竟,眼前的男人是现在宠爱着他的人,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论与他的帝国和大业相比,她有多么次要。自从裁月坊遇到过她和刘据的那一幕后,皇上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到蕙草殿了,想必心中已经生了芥蒂,如若这个时候自己再不识时务,身后可真的有可能是万丈深渊了,后宫,从来不缺丽人,后宫,是个离了谁都很精彩的地方。
“朕想到已经有几日不曾来陪你了,批完奏折,便过来了。”刘彻摸着麑尘的秀发说,“以后太晚就不要出去了。”
“嗯,麑儿百无聊赖,思念皇上却也不敢打扰皇上,于是,便去园子里散散心,吹吹风。”
刘彻与麑尘在榻上相拥而眠,麑尘看刘彻此刻心情不坏,于是怯怯地问:“麑儿今日散步去了一个园子,名字有些奇怪。”
“什么名字呀?”刘彻闭着眼睛问。
“绿蔷廊。这名字听起来素雅的很,只是这绿蔷二字组合得甚是奇怪,这世上哪里有绿蔷这样的花呀。皇上定然知道其中的深意,不如教教麑儿。”
“绿蔷,你不提朕倒真是要忘记了,绿蔷……”刘彻说着,像是回忆起了许久之前的事,他徐徐地吐了口气,“她是朕曾经喜欢过的女人,只是自己作孽,无福消受罢了,朕念往日对她也曾一片痴心,特意命名那地为绿蔷廊。”
“皇上给麑儿讲讲她的故事吧。”
“睡吧,朕疲乏了。”
麑尘看出皇上不愿再提那段往事,于是也就不再追问,可她完全睡不着,刚才在绿蔷廊看到的一幕幕出现在脑海中:
那个披着白色貂裘的人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麑尘只能看到她上下起伏的肩膀,像是在哭诉着什么,她对着绿蔷廊的尽头磕了三个头,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这是在祭奠某人吗?麑尘当时心里这样想着,现在想想,既然此处是以绿蔷命名的,那她祭拜的一定是绿蔷没错了。麑尘耳边响起了皇上的鼾声,她悄悄地爬起来,拿起那件绛红色披风,从兜中掏出了一个荷包。
一阵凛冽的风吹过,那人不由得将貂裘系紧,便匆匆地遮面离去了。麑尘与青奴来到那人刚刚站过的地方,青奴踩到了什么,于是低下身子将东西捡拾了起来:“容华你看,是这个!”
麑尘又望着手中的荷包,思绪飘回当下,就是这个荷包,这颜色寡淡的水纹样式!果然不出所料,那人就是乔婕妤!这与自己估计的一样,这乔婕妤平时看起来端庄大度,她不仅与钗影有着千丝万缕,讳莫如深的关系,她与已经死去的绿蔷之间又有什么故事呢?麑尘陷入了深思。
也许自己坐在这里瞎想,对想知道的一切依然没有任何帮助,不如我还是踏出这艰难的一步,去找他吧。麑尘想着,将手中的水纹样荷包塞到了梳妆柜中,明日就让青奴将这个东西处理掉,留它在身边,不是什么好事。
翌日一早,殿外就传来了声音:“奴婢来接驾了,皇上该上朝了。”麑尘将殿门打开,是他。
刘彻整束完毕,他对麑尘说:“你且歇着,朕上朝去了。”
“麑儿恭送皇上。只是……”麑尘说。
“还有何事?”刘彻笑着问道。
“只是今日麑儿打算做些家乡的点心,苦于少时离家,该如何下手已然忘记得差不多了,听说苏内侍是麑儿的家乡人氏,想请教一下苏内侍,皇上,如果苏内侍没有什么急事,就让他留下指导麑儿一下如何呀?”
刘彻看了看苏文:“毕应的病还没有好吗?朕看这几日都是你来,也罢,赵容华想让你留下来,你就帮容华一起做些家乡的点心,以解思乡之情吧。”
苏文低着头答道:“诺。”
麑尘见刘彻已经远去,看了一眼苏文,便将殿门掩了起来。苏文见此情景,有些紧张地问道:“不知容华想做哪道点心呢?”
“嗬嗬。”麑尘轻蔑地说,“难不成苏内侍还真的以为本容华是要像你请教饮食之事?哈哈,本以为苏内侍到皇上跟前当差会比以往更不同些,没想到,竟变得比以前的你没手腕了些呢。”
苏文笑了笑:“容华见笑。”
“今日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留苏内侍来,是想与内侍说几句掏心掏肺的话。”
“容华请讲。”
“我想让内侍帮我打听一个人。”麑尘的眼睛盯着苏文,苏文避开了,垂下头去:“容华这是……”
“我知道,我把你从我这蕙草殿遣了出去,你有百般的不悦,内侍想想,在皇上身边侍候着岂不是比在我这里好上千倍万倍。这区区的蕙草殿,是容不下苏内侍的。不过话说回来,单凭一个内侍,想在宫中兴风作浪,恐怕很难吧?”苏文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麑尘看在眼里:“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现在宫中,为何不联起手来,只有如此,苏内侍所想的一切才可能实现。”
麑尘的意味深长,似乎引起了苏文的共鸣:“不知容华让奴婢打听谁?”
“一个死人。”
苏文惊愕地张开了嘴巴。
“苏内侍连这都要惊讶吗?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苏文整理了一下情绪:“敢问是谁?”
“绿蔷。”麑尘推开殿门,向着远方绿蔷廊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