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奴在殿外看到屋内的火光,以为是烛台侧翻,忙推门进去,看到炭盆中,正有绢帛在熊熊燃烧,燃起的火光映衬着麑尘垂泪的脸。
“容华是在思念慕容姑姑吗?”青奴走上前,用火勾翻弄着了的绢帛。
“青奴不想吗?”
青奴听到这话,眼泪忽地流了下来:“想。”她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怕麑尘看到了更加伤心,接着又去翻弄炭盆,“容华烧的是什么?是慕容姑姑的遗物吗?为何不留着做个念想?”
“留不得,这是姑姑临走前给我的一封信。”麑尘的眼睛望着窗外,月光如水,倾洒在此刻平静的未央宫中,还是这轮明月,也曾经映照着自己在慕容姑姑的贴身家什中找到了那个绢帛。
“信?”青奴的提问让麑尘的思绪回到了眼前。“上面写了什么?慕容姑姑在上面说到是何良人害得她吗?是吗?”青奴预感到这烧着的绢帛不一般,她看麑尘没有反应,没有回答,于是试图用火勾去挑起已经快要燃烧殆尽的绢帛。
“容华,你不该烧,上面写的是何良人害死了她吗?你是怕这绢帛会成为何良人害死姑姑的证据,这才要烧了它?难道你还念着与何良人的姐妹情谊吗?她害得你还不够吗?”青奴边去努力地挑拨着绢帛,一边生气地质问着麑尘,她现在已经完全不顾及等级尊卑。
麑尘拉住青奴的手:“别再去挑了,没用了。”
“容华你……”青奴气得将火勾一下子仍在炭盆里,抹着眼泪说道。
麑尘本不想告诉青奴,见她此时的样子,怕是不说不行了,便将青奴拉过来。
“青奴,姑姑去了,我只剩下你这个贴己的人,其实在心里,我早已把你当成了妹妹。”麑尘欲接着说下去,青奴哭得更凶起来:“容华说这些干什么?”
“我是想说,我与你说的都是实话。”
“奴婢从来都相信容华,奴婢是生气你将何良人害死姑姑的证据给一把火烧了。”
“你听我说,姑姑不是何良人害得。”
青奴瞪大了眼睛,看着麑尘,她的耳朵仿佛告诉她,一定是你听错了。
“真的不是,姑姑是自溺于芙蓉渠的。”
“什么?自溺?”青奴张大了嘴巴,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容华你骗奴婢的吧,那日皇上亲自审问,不是在慕容姑姑的身上发现了一封她亲手书写的绝命书,上面不清清楚楚地写着,是何露浓害死了她吗?这是怎么回事?奴婢,奴婢简直要疯了!”
“青奴,本来我并不想告诉你这些,你知道在这后宫中,知道的事情越多越不是件好事,今日既然话说到这里,我就告诉你。”
“姑姑确实是自溺的,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她要用她生命的最后一点时光和能力来帮助我。”
“帮容华可以有很多方式,她为什么要选择自杀?”
“姑姑不得不死,她必死无疑,要么真的是别人来杀了她,她选择在别人下手之前,自沉湖底,她想用她的死来换得我击败何露浓的筹码。”
“也就是说,所有人那日在皇上面前看到的那封信的内容不是真的,姑姑说这一切都是何良人干的。”
“对,不是真的。你现在懂了姑姑是怎么帮我的了吧。”
“我不懂,不懂,姑姑为什么一定要死?为什么别人要杀她?谁要杀她?姑姑在后宫这么多年,她一定知道保护自己,她如果知道谁要杀她,她怎么不找容华你保护她?实在不行,也可以去皇后那里寻求帮助,实在不行,凭借皇上对容华你的宠爱,找皇上主持公道也是可以的呀。”
“这些你就不必知道了,青奴,知道了太多对你不好,你知道吗,姑姑就是因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听到了不该听到的,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自裁的呀。我现在只有你了,我不希望你也有事。”
青奴一下子扑到麑尘的怀中,两人相拥而泣。
“你知道吗?当知道我不能守护姑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我而去时,我有多心痛。当我看到绢帛上,姑姑用命给我安排的一切时,我有多心痛。”
“我懂,我都懂。”青奴哭着说道。
麑尘摸了摸青奴的头发,有一件事,别人永远都无法懂,当她看到姑姑在信的最后写的三个字时,那种感情不经历过的人是不会体会的。原来你想守护的人一直都在守护着你,默默地,在背后,在你永远发现不了的地方,在你最恐惧的黑夜,在你无法面对的未知世界。
“莫出头。”
露浓得宠,自己还未曾再见龙颜时,在漆黑的夜里,姑姑给我的警告和提醒。我一直在想,这会是谁给我的暗示,原来是还未曾成为我贴身奴婢的姑姑,看来,这是一段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姑姑最后又留给了我这三个字,莫出头。
姑姑你放心,我会好好利用你给我创造的这次机会,让九泉之下的你瞑目的,我知道,你平生最厌争斗,到最后,却是用这样的方式来了结自己。
“来,今日众爱卿多喝几杯,嗬嗬。”刘彻设宴宣室。
“如恒,你就要启程去边塞了,为了大汉的边关稳固,你辛苦了。”
“为皇上鞠躬尽瘁,为大汉死而后已是如恒的幸运。”
“好!来,干了这一杯。”刘彻举杯,对乔如恒说。
乔如恒一饮而尽。
“好!好!不愧是朕的得力干将。”
“乔都尉乃人中龙凤,这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魄,想必定能将匈奴人吓破了胆。”霍禹举起酒杯,对乔如恒说道,“来,乔都尉,我敬你一杯。”
乔如恒又一饮而尽。
刘彻看在眼里,心里莫不十分喜欢:“今日,朕特意命人准备了歌舞,以助酒兴。”毕应随即击掌,编磬丝竹之音遂响。
觥筹交错,舞影翩跹,舞人歌姬做桃夭之舞。
太子刘据无心喝酒,他的目光早就锁定了一个人,他想见此人已然很久,在今日场合中,他没有想到,更没想到的是麑尘在舞蹈的队伍中,虽身为容华,本应众星拱月,但她却在队伍的最后面,最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