麑尘已经不知道是怎么拖着身子回到蕙草殿的,她觉得天地都离自己远去,混沌包裹着自己。赵麑尘,你是该哭还是该笑,不知不觉,你早就成为别人的砝码和诱饵,是用来钓得权利的工具,我自己倒死不足惜,只是我连累了自己的爹娘,被奸人利用,孩儿不孝,以为是救了爹娘,哪里知道是将你们推向死亡的深渊。何渊,不!苏文!你怎么下得了手,仅仅为了权力的冠冕,就可以让你对我爹娘痛下毒手吗?哦,不,你当然可以,看你对自己做了什么,一个连男人都可以不做的人,还指望他对别人心存感激,心存怜悯吗?原来之前你对我所有的好,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你眼中的我,早已不是麑儿妹妹,而是一只可怜的待人宰割、被人利用的鱼肉罢了。
不觉东方既白,麑尘一夜没有合眼,天地之间在一夜之间都变了。
“容华!容华,奴婢伺候您更衣了。”是青奴的声音,麑尘背对着她,眼中还噙着泪水,她努力装作没事的说道:“我先躺会。”
“是不舒服吗?奴婢听您声音不对。”青奴走上前来,摸了摸麑尘的额头,“呀,容华,有些烫,不会是着凉了吧。您正有着身孕,这可不好,奴婢赶紧去请柳太医。”
麑尘不想说任何话,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一个好人吗?这宫中就没有一个没被欲望、权力和私欲蒙蔽双眼的人吗?”
“容华,奴婢听青奴说你身子不适,来,奴婢给您端了水来,先喝些水吧。”是苏文的声音,麑尘闭上眼睛,他不想再看到他,再听到他说一句话。
“容华。”苏文正要走上前来。
“你退下。”麑尘大声说道。
“妹妹这是怎么了,现在没人在,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自管跟渊哥哥说来。”
麑尘觉得心底一阵恶心,这就是那个昨夜还在将自己看作棋子的人,这就是那个准备利用自己谋取权力的人,这就是那个与别人一起逼死了自己爹娘的人,这是仇人,这不是仇人是什么!麑尘觉得自己好像冲上前去,与他拼个你死我活,纵然一死,也不能让这样的奸佞小人逍遥法外,正心头一热,欲起身与他摊牌的时候,慕容姑姑来了。
“容华,来,让奴婢来为您擦擦身子,降降温。”
麑尘将所有怨忿都忍了下去,对苏文说:“你先退下。”
慕容姑姑一边为麑尘擦着身子,一边说:“我看容华眼睛都红肿了,莫非有什么事情?有什么事尽管向奴婢道来,我也好为你出出主意。”
麑尘顿了顿,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流:“姑姑,你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可以相信的人吗?我能相信谁?”
慕容姑姑说:“看来,容华真的遇到大事了。”姑姑轻轻地给麑尘擦了擦眼泪,接着说,“我在这宫里待了二十多年,什么样的事没有遇到,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身子是自己的,不要难为了自己,不然,别人还没怎么着你,你自己就先倒下了。奴婢在宫中这些年,为哪个主子当差,无不尽心尽力,这主子和奴婢的关系,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容华有什么要吩咐的只管交给奴婢。不要再哭了,哭,可解决不了问题。”
柳太医来后,把了脉,开了些方子说:“容华只是中了风寒之邪,并无大碍,您放心就好,龙胎安稳。”
龙胎!龙胎!
麑尘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不吃不喝。不管奴婢们怎么劝,麑尘就是不听。
青奴哭着对慕容姑姑说:“姑姑,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咱们容华这都几天没吃了,自从那天早上,容华就像换了个人,也不知是怎么了,这柳太医光说受了风寒之邪,可,我看容华不光如此,像是有心病呀。”
慕容姑姑叹了口气说:“柳太医只能医病,不能医心。这样下去是不行。”说着,便走进殿内,来到麑尘身边。
“容华,奴婢给您跪下了。”说着,便扑通一声跪在麑尘榻前,“就算您不为自己考虑,也为我们这些奴婢们想想,皇上不日还朝,看到您这个样子,我们这些做奴婢的都要被砍头。就算不为奴婢们考虑,您就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吧,您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这孩子可要受大罪,吃大苦的,你是他娘亲,就为他想想,起来吃口东西吧。”
麑尘突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奔到慕容姑姑面前,跪在慕容姑姑面前,抓住她的手说道:“姑姑,你说过,我可以相信你的,对不对?”
慕容姑姑被麑尘吓了一跳,赶忙扶起麑尘,扶着她坐到榻上:“您是奴婢的主子,奴婢甘愿为容华肝脑涂地。”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麑尘的脑中已经酝酿了一个疯狂的大计划。
“姑姑,麑尘有一事相求,麑尘想遍了殿内的所有人,只有你和青奴值得我信任,我真的不敢再相信任何人,青奴年幼,我怕她做事不稳重,只好求姑姑帮忙。”麑尘还是紧紧地握着慕容的手。
慕容姑姑跪下,说:“容华就说吧,只要我慕容解忧能办到的。”
麑尘顿了顿,看了看她的眼睛,贴近慕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什么?!”慕容大叫一声,“容华是疯了,是烧糊涂了吧!”
“我早已不发烧了,这是我想了这些天的唯一的办法,姑姑,我有难言之隐,此时还不方便细细说与你听,这确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我真的不想成为别人手中的玩物和工具。”
“玩物?工具?容华是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吧?”麑尘点了点头,慕容姑姑接着说:“那奴婢就不多问了,但是你要我去办的事情,奴婢打死也不能做。”
“姑姑!”麑尘一下子跪到慕容面前,“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不能让我的杀父仇人、弑母凶手就这样得逞,我要让他们也尝尝失败的滋味,我想来想去,没有更好的办法,凭我的力量,我能做的只能是这样。”麑尘边说,又哭泣了起来,“我每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也……”麑尘实在说不下去,只呜呜地哭泣。
慕容也跟着一道悲哭起来,麑尘趴在慕容的怀里,两人哭做一团,无奈的悲伤化在盈盈的泪珠里,只有她俩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这悲怆的眼泪中又充斥着选择的残酷、割舍的悲痛和一个人在命运抉择面前的渺小、无力和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