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慕容姑姑走到麑尘的榻前说:“容华,你让奴婢准备的东西奴婢已经准备好了。”
“哦。”麑尘坐在榻上,一双平时清澈见底的眼睛,今天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了光泽和风采,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只是木讷地哦了一声。
慕容姑姑看到麑尘的样子,很是心疼,她一下子扳过麑尘的肩膀,说:“容华,看着奴婢的眼睛。”
麑尘缓缓地将脸抬起,完全没了精神:“姑姑,我会遭天谴的。”她的眼睛里已经泛不起泪光了,满满的都是无助与无奈。
“不会的,容华,你不会的。”慕容姑姑已然泣不成声,“既然容华这么心痛,这么不舍得,不如就算了吧,算了吧……”
“算了?就算我不这样做,等到他生下来的那一天,会成为我仇人的工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容华何必出此下策,不如等皇上回来,禀明皇上,让皇上彻查一切,把奸邪小人一网打尽不就行了吧,何苦要这样,这样太残忍。”慕容姑姑摇着麑尘的胳膊哭诉道。
“姑姑,你说我能相信皇上会替我做主,讨回公道吗?我敢相信这宫中的人吗?哪怕是皇上!皇上信仰长生不老之说由来已久,如今我那仇人精通此道,深得圣心,再加上他现在手上捏着我的把柄,到时真要查明真相,那李少君一定会把所有一切都抖落出来,说我用邪术迷惑皇上,说不定还会连累我死去的爹娘。”
“邪术?容华哪有什么邪术?”慕容不解地问。
“就是我进宫的事,以后与姑姑细说。我现在想要摆脱他们的控制又不被他们察觉,只能这样,只能这样了。”麑尘垂下了头,她将纤弱的手抬起,伸开在慕容姑姑面前。
慕容将她的手合起来,握在手心里,说:“容华可要再考虑一下?这后果是你能承担的吗?你要知道,这一粒吃下去,你们母子的情分就算彻底斩断,可能,你以后也再也不会,不会……”慕容姑姑说着说着就哽咽了,无法说下去。
“我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成为一个母亲了,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再也不会有人喊我一生娘亲了,我知道,知道。”麑尘扑到姑姑的怀里,无声地流着泪,“可我真的只有这样做,才能不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和砝码,当我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时,他们自然会放弃我的。”
“这样的代价太大了,若容华诞下皇子,凭借皇上对你的宠爱,在后宫你完全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姑姑,我不愿意成为一个被人操控的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我宁肯什么都不要。”
麑尘从慕容姑姑的怀里抬起头来:“姑姑,给我吧。”
慕容姑姑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小锦盒,打开盒盖,正中有一粒黑色药丸。
“这是我从宫外寻来的,吃下去,会很快的。就算是太医也诊断不出是因这药丸所致。”慕容姑姑边说边想着麑尘要做的事,又止不住哭了起来,“容华,我去给你准备些热水。”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她实在不忍心看接下来的一幕。
麑尘望着手中的药丸,最后用手边摸着肚子边说:“儿呀,莫怪娘亲狠心,不能将你带到这个世上,娘是不想让你我落入他人的圈套,与其以后受人摆布,不如,不如就不让你睁开眼来看这个肮脏的世界,你能不怪娘吗?你恨娘吧,你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这个世界的空气,为娘就要亲手杀了你,我不配做你的娘。我们母子缘分浅薄,今日就要了断了,若有来世,你莫要在投胎认我做娘,我不配,不配。若有来世,莫要生在帝王家。我的儿,为娘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你可爱的样子,幻想过你好听的声音,幻想过你第一次叫我娘时的情景,可今天,我就要亲手送你到另外一个冰冷的世界,娘会为你烧好多好多的棉衣,这样,你就不怕冷了,娘真想跟你一起去了,可是,不行,娘有大仇未报,娘这生不如死的心,等到一切有了了结的时候,娘就去那个冰冷的世界,找到你,好好抱抱你,一直抱着你,亲着你,我的儿呀!”麑尘紧咬着嘴唇,泪水如崩,内心的伤感和绞痛已然让她痛不欲生。
她猛地抬头,闭上眼睛,吞下了药丸。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一直流到了她的心里,在她的内心,下着一场洗劫心灵的狂风暴雨。
“不好了,容华流血了,快请柳太医。”慕容姑姑冲出房间,喊道。
“什么?什么?”青奴惊慌失措,赶紧奔向太医院,慕容姑姑背过身去,趁人不注意时擦拭着眼泪,此时的麑尘,躺在榻上,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身体汩汩地留下来,染红了衣衫,染红了床单,将她的心染成了泣血的杜鹃。
“柳太医,龙胎怎样?”柳太医一出来,苏文就跑上去问道。青奴一皱眉头,扒拉开苏文,焦急地问道:“我们容华没事吧?怎么会突然这样,柳太医?”
柳太医摇摇头。青奴一把拉住柳太医:“太医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容华有碍?”
“龙胎不保?”苏文接着问道。
“龙胎是保不住了,容华亏得年轻,看样子能缓过来,这对身体可是大伤,要好生调养一阵子再看了。”
青奴和苏文都不敢相信太医的话,一个个呆在那里。
柳太医接着说:“就是怎么好端端的就成了这样,难道那日受了风寒所致,从脉象上一点也找不出原因,真是奇怪,哎!”
披香殿中,露浓躺于榻上,隔着纱帘,韩太医正在问诊:“何良人月事可准?”
“一向准的,只是这个月没有。”
“请良人的脉。”露浓将手伸与韩太医,韩太医闭眼仔细听脉,露浓说:“最近我神思厌倦,浑身懈怠,整日昏昏沉沉,所以今日特意请韩太医来给我瞧瞧。”
韩太医没有应声,依旧闭眼把脉,过了一刻,便跪拜说:“恭喜何良人,何良人又喜了。”
“真的!?”露浓欣喜若狂,“吟香,替我好好打赏韩太医。”
“诺,良人。”披香殿上下都跟着高兴起来。
没想到这么快,看来,这个乔都尉还是很中用的,本来我还在担心时间久了还没有会不会妨碍我的大事,现在可好了,时间正正好。
“吟香,快,快向皇后娘娘禀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