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停下脚步,肩头不由地颤抖,他的亲妹妹在瓢泼大雨中,在分别了这么久之后以这种方式见到自己,情何以堪!他想转过身去,可怀中倚靠他的,是他终其一生爱慕的人,尽管她已经成为他一辈子不可能拥有的人,但他还是可以陪伴她,他不是做到了吗?尽管是用及其残忍的方式,对自己,也是对他人。
“哥!”露浓哭喊道,“你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你为何要进宫?你对得起何家的列祖列宗吗?你对得起爹娘吗?”
苏文听到露浓的话,再也忍不住,痛苦起来。
露浓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麑尘和苏文面前,她停住、充满血丝和仇恨的眼睛看着麑尘,一把将她推出了苏文的怀抱。
“你就是为了她,为了这个你自小爱慕的女人,自宫进宫的吗?是吗?”苏文倒退几步,雨伞滑落,露浓彻底崩溃,她想过可能是这样,但现在她的亲哥哥竟然连一句反驳都没有,“你为了一个女人让我们何家断子绝孙!她有什么好?有什么好?你的爱太自私,太残忍,你为了她,让我们的家族蒙羞!”露浓痛哭着跑了。
空留下似有万语千言,却无言以对的两人。麑尘止不住地哭泣,她觉得自己有罪,眼前的这个男人,哦,不,曾经的男人为了她,变成了宦官苏文。大雨依然洗不掉自己的罪恶,她是罪恶之源。
苏文默默地捡起雨伞,再次扶住她,为她撑起一片已然淋湿,支离破碎却无雨的天空。
蕙草殿中传来响亮的掴掌声,苏文跪在殿前,自行掌脸,每一下都结实有力,脸上逐渐出现了道道血痕,他使出浑身力道,仿佛要掴的不是自己的脸,这是内疚,是发泄。
刘彻怒气冲冲地坐在麑尘身旁,麑尘躺在榻上,面色潮红,发起了高烧。
“这个贱婢,没有服侍好容华,让容华浑身淋透。”慕容姑姑在一旁气愤地说,“继续掴!用电力!”
“啪!啪!啪!”每一此声响都敲打在麑尘的心头,她拉过刘彻说:“皇上,我不碍事,不过是染了风寒,莫若皇上既往不咎,饶了他,也算为我们的孩子积福,我听这声音,不由心慌气短,很是难受。”
刘彻见她这样说,便说:“算了吧,看在容华并无大碍的份上,你先退下,慕容姑姑好好提点些才是。”
未央宫正殿宣室,庄严肃穆,刘彻着夏朱,端坐殿上。大臣们手持朝笏分列两旁。
“卫氏朝鲜作为我大汉的藩属外臣,应为我大汉保卫塞外,不使我大汉边境受到侵犯,并年年朝见我汉朝天子。”光禄大夫霍光接着说,“如今卫右渠势力日渐雄厚,不但不肯向我大汉通商朝贡,还阻挠临近真番等小国与我朝通商朝贡。”
“皇上,他一番邦小国,敢如此轻视主上,给臣一万精兵,臣愿为前锋,讨伐卫氏朝鲜。”楼船将军杨仆上前一步说。
刘彻没有作声。驸马都尉金日磾看了一下杨仆,上前说:“皇上,臣以为现在戟伐为时尚早,不如先派使节劝谕卫右渠,如能让他改变心意,不须一兵一卒就可完成此事,如若他不从,再商量讨伐之事也不迟。”
刘彻点了点头:“金日磾所说深得朕意,司马都督涉何听令。”
“臣听令。”
“朕命你为使节,前往卫氏朝鲜,劝谕卫右渠改变对我****的不友好政策。”
“诺,臣定不辱使命。”
麑尘已经几日没有见过刘彻了,尽管她的身体已愈,但精神受了打击,仍然虚弱。此时的刘彻,正在宣室见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李少君。
“你就是带着仙丹,有奇能异术来求见朕的李少君?”刘彻端详着这个眼前的人,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
“正是草民。”李少君看出了刘彻眼神中的蔑视,上前一步,打量起了宣室正中的一件不起眼的旧铜器。刘彻见他这样,十分厌恶,又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按耐住性情,问道:“不知先生在看什么?”
“这件铜器是春秋战国时齐桓公的,当年他可是把这物件摆在床头的。”
刘彻半信半疑,仔细看了看铜器上的铭文,果不其然是齐桓公的,心中一惊,对眼前这个白胡子老头另眼相看起来。
李少君看出了刘彻心意改变,立刻跪在地上说:“皇上,草民有先秦术士安期生的秘方,用此秘方炼出的金丹,长期服用便可得道成仙。今特地献给陛下。”
刘彻高兴地说:“先生快快请起,朕赐丹崖殿给你,从今后你就专心在宫中炼丹,服侍朕吧。”
“谢我皇隆恩。”
乔如洛早已命拂烟将安处殿收拾一新,她早已预料到,刘彻今晚会到此地来。她立在殿门,恭候刘彻的到来。
“爱妾怎知朕要来?”刘彻拉过乔婕妤的手说。
“如洛不知皇上要来,只是天天在这苦等罢了。”刘彻动情地看了一眼乔婕妤。
“如今有件事,要和爱妾商量。”
“臣妾惶恐,皇上如要如洛做什么,只管吩咐,我兄弟如恒也听候皇上差遣。”
“你呀,绝顶聪明,早料到朕要用到如恒了?”
“如洛只关心皇上,如今卫氏朝鲜此等小国蔑视我大汉,恐怕皇上要兴兵讨伐,如若皇上亲自去督战,后宫卫戍的事情交给如恒当然是最放心不过的,他是臣妾的弟弟,更是大汉的卫士,是皇上的臣子。”
“有你这句话,朕就更放心了。你可从旁协助,朕特授乔如恒自由进出后宫之权。”
“臣妾替如恒叩谢皇上。”
这又是一个刘彻的不眠之夜,前方飞报,特使涉何没有说服卫右渠改变对大汉的态度,涉何一怒斩杀了朝鲜裨王长,接下来该怎么办?
“涉何并有提前通报,就擅自斩杀朝鲜裨王长,使局面被动,应降罪。”光禄大夫霍光说。
刘彻看着千里飞书密报,想了想说:“朕倒觉得杀得好!真决定封涉何为辽东郡东部都尉。”
仅仅半个月后,又一密报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