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赵容华找我?容华?”何露浓诧异地问青奴。
青奴恭敬地说道:“我们充衣早已升为容华,只是还没有正式册封。今日容华派我来,就是请良人到而已亭中一叙。”
露浓点了点头:“知道了。”青奴退下。吟香凑过来说:“自打她有了身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宫里好些人都不知道这事,怎么今天倒主动请良人过去了。”
露浓生气地说:“对呀,我怎么就想不到,有了身孕当然会擢升了,她现在是容华了,品阶可是高我几等。”
露浓暗想,这广陵王所谓的计策怎么到现在也不管用,没有拉下她,反倒助她高升呢?不管怎样,今日先去看看到底有什么事。如今的她,有了龙嗣,也已经是容华了,再看看自己,还是个小小的良人而已。想到此处,不由紧握双拳,周身充斥一股愤怨之气。
等露浓到而已亭时,麑尘已在那里。露浓走进说:“好久没见姐姐了,恭喜姐姐,听青奴说,姐姐已为容华,因姐姐足不出殿,浓儿还没有机会给姐姐道喜。”
“浓儿快起了吧。”麑尘笑了一笑说,拉过露浓的手说,“我还没有告诉妹妹,我已有了身孕,这个好消息要与妹妹同享呢。”
露浓心想,何必要于我炫耀呢,麑尘,这是你最令人生厌的地方。尽管早已知道,她还是装作很惊喜的样子:“是吗?姐姐,这是进宫以来,浓儿听过的最好的消息了,真是恭喜姐姐,贺喜姐姐了。”
“看把妹妹高兴的,像是自己有了身孕一样,我别人都不敢讲,让皇上也替我保密着,就怕有奸人陷害,今天,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好消息与妹妹分享。想必如果背后没有人陷害我,我会顺利诞下这个孩子的。”
露浓听这一番话,不由心里一惊,马上说:“怎么会呢?姐姐是皇上最宠爱的夫人,谁敢对你下手呢?”
“哼。”麑尘冷笑了一声。
天阴沉下来,似有下雨的征兆。
“浓儿,每次我们姐妹单独相会,这天气十之八九是要下雨呢。”麑尘望着黑压压的天说。
露浓想起了碧莲池的事,便不做声。转移了话题说:“不知姐姐今日找我来,所谓何事呢?是想告诉妹妹这些好消息吗?妹妹可是打心里为姐姐高兴。”
“这是一方面,今日,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什么人?怎么不见人影呢?”
这时,雨点开始噼里啪啦下了起来,一会功夫就越下越大。
麑尘望着亭外的雨帘,低沉地说:“该来的总会来的。”
秋婕妤贴着卫子夫的耳朵说了些什么。卫子夫惊讶地说:“是吗?”
秋婕妤点了点头:“宫里没几个人知道,说是皇上命保密的。”
卫子夫紧锁着眉头,走到门前,雨下得汹涌起来,一些水溅到了她的脚上:“既然这样,我们就装作不知吧,后宫真的好久没有人怀孕了。”
秋婕妤在卫子夫身后,一起望着大雨说:“依臣妾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即便生下皇子,也太年幼,太子之位牢如泰山,不可撼动。”
“呵呵,秋婕妤倒是替我先考虑起来了,你还是想想你的胥儿吧。”
秋婕妤报以尴尬的一笑。
一人撑着伞,在瓢泼大雨中向着而已亭的方向走来。
露浓在亭中指着说:“姐姐说的那人是否来了?”麑尘不响,她现在内心中翻江倒海,她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比这暴风雨更可怕的事情。
那人走到亭中,低着头跪下:“奴婢苏文叩见赵容华。”他抬头看到露浓,接着说道:“奴婢叩见何良人。”
露浓看着那人,呆立在原地,手上的丝绢掉落在地上也不知,她张了张嘴说:“你……你……”
露浓愣在那里半天,头转向麑尘:“姐姐,这是?”
麑尘满含热泪,强忍着说:“这是皇上新赐给我的宦官。”
“什么?”露浓向后退了几步,“宦官?”
她一下子冲到苏文面前:“你告诉我,你不是!”
苏文说:“奴婢是苏文,无父无母的苏文。”
“苏文?怎么可能?你骗人,骗人!”露浓一下子将苏文拽了起来,“你敢向上苍发誓吗?你敢吗?”苏文向后踉跄了几步,地垂下头,一句话也没说。
露浓见此,用手摇着麑尘,哭着说:“姐姐,你说,我要你亲口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麑尘泪珠点点,没有回答,露浓一下子坐在地上,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道:“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麑尘觉得悲从中来,一下子倚靠在亭柱上,默默流泪。苏文看到露浓和麑尘的样子,不由两行热泪洒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再不能忍受在她们面前,于是,跑出了亭子,露浓见他出去,一下子追了出去,边喊着:“你说,你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雨水瞬间淋湿了她的衣服,泪水混杂在一起,她此刻觉得天塌下来了,苏文根本不理会她,接着往前跑,露浓紧紧地追着,衣衫绊住了她的脚,一下子摔倒在冷硬的地上,苏文听到后面有声音,回头一看,她摔在地上,动弹不得,立刻转身回来,扶起露浓,只见她额头磕破,血水混着雨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苏文,苏文看着她,将散落在她前额的头发轻轻向后拂去,两人泪眼相望,早已分不出哪是泪,哪是水,哪是滴落在心中的血。
麑尘见这情景,也跑了出来,她早知露浓的本心,内心对露浓没了姐妹之情,但她还是忍受不了这样的场面。她跑到露浓身边,想要将她扶起,苏文见麑尘也在淋雨,急忙松开露浓,跑到亭子中取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露浓仰头对天长笑。
“浓儿,浓儿。”麑尘摇着露浓,似乎想让她清醒一些。苏文取了伞回来,给麑尘和露浓跪下撑起了伞。
三人相望,千万般的情仇恩怨如雨一般洒落在每个人的心里。这不是生离死别,却悲怆地让人发抖。
最后,苏文拉起麑尘,说:“你身子受不了,我们回去吧。”给她撑起伞,拉着她离开。麑尘早已体力不支,倚靠在苏文的怀中。
露浓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大笑起来,接着又痛哭,这世事的变迁绝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够承受得来的,可如今,她必须承受。
她对着苏文远去的背影,在疾风狂雨中,大叫一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