麑尘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她紧握住拳头,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走到那人面前说:“敢问这位姓什名谁,家在何处?”
那人答曰:“奴婢姓苏名文,自小无父无母,四海为家。”
麑尘不再说话,将这五六个人从头又打量一番,对毕应说:“常侍,我就要他了。”毕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就是刚才答话的那个男宦。
随即说了声:“诺,容华何不再挑选一些?”
麑尘说道:“我今日有些乏了,就先选这一位吧。”
毕应见麑尘脸色煞白,心绪不平的样子,就带领剩下的人退下了。
那留下的也想跟着一并退下,麑尘说道:“你且留步,我还有些话想问问?”
苏文遂恭敬地站立原地。
麑尘说:“抬起头来,看着我。”
苏文回:“奴婢不敢,这是大不敬之事。”
麑尘一下走到苏文面前,用手将他的头猛地抬了起来,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苏文将眼帘垂下,还是不看。
“看着我!”麑尘大吼一声,青奴吓得赶紧上前搀住麑尘,麑尘一把将青奴推开,说:“你们都给我退下!”青奴等人从未看到麑尘如此气愤,见她正在气头上,都屏气掩门退了下去。
“看着我的眼睛!”麑尘又大声说道。
苏文无奈,看着麑尘。
“你是谁?”
“奴婢是苏文。”
“你再说一遍!”
“奴婢是苏文!”苏文亦高声回答。
麑尘不再作声,她紧紧地盯住苏文的眼睛,心想,你一定不是!一定不是!我怎么会认不出你呢!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青奴将被褥铺好,扶着麑尘就寝,心想自从今日挑选了那个新来的什么文的,容华的心情就特别不好,连晚膳也只用了一点点,容华如今还怀有龙裔,这个怎么是好。于是便给麑尘捏捏被角,说:“容华今日只吃了一点,情绪很差,青奴看,都是见了那个新来的宦官才如此的,何必要留着他呢?让容华这么生气。不如退了他,换作别人吧。”
麑尘若有所思,翻了个身,挥了挥手,让青奴退下。
刘彻走进蕙草殿院内,青奴等人正想跪拜,刘彻示意众人免了。
“容华今日可好?”刘彻问道。
“禀皇上,容华今日心情极差,晚膳只进了一点点。”青奴近身回答。
刘彻随即进殿,看见麑尘背对着身子躺在榻上。于是悄悄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怎么?今日朕的麑儿为何不高兴了?”
“哦,是皇上来了。”麑尘转过身来,倒在刘彻的怀里。
“麑儿,你怎么了?看来是真的不高兴了。”刘彻摸着麑尘的头说。
“麑儿只是想皇上了。”麑尘将头埋在刘彻的怀里。
刘彻拉过麑尘的手:“朕会多抽些时间陪你和咱们的孩子的。”麑尘紧紧地握住了刘彻的手,刚想手靠在自己的脸上,发现刘彻的指甲里有白白的东西,笑了:“咱们的一国之君还像小孩子一样,指甲里面脏脏的,来,麑儿来给皇上弄干净。”
麑尘取来指钩,将刘彻指甲里的东西掏了出来,刚想扔掉,突然觉得这些白色的细粉和兰儿衣服里的粉末很是相像,于是,便偷偷地将这些粉末藏了起来。
“皇上这几天都干什么去了?这指甲里怎么有些白白的东西。”
“朕也没干什么,最近卫氏朝鲜对我大汉不恭,朕正准备讨伐之事,忙得很。”刘彻长舒了一口气,“来你这里,朕最放松。哦,对了,何良人那也不错。那些熏香也却能让朕暂时忘却烦忧。”
“何良人,皇上昨夜去妹妹那里了?”
“嗯,去了,还看何良人如何焚香,朕也试了一试。”
麑尘心里对这白色粉末便明白了八九分。
第二日,她将柳太医传来,命左棠将先前保管的粉末和昨日藏好的粉末交予柳太医查证。
麑尘一日没说几句话,午后,对青奴说:“我要去后院散步,你就不必跟去。”
“容华让谁跟着呢?”
“苏文吧。”
初夏午后,阳光正盛,苏文撑起黛色华盖,跟在麑尘身后。两人一路走着,一句话也没有。正午的太阳炙热起来,即便晒在华盖上,也能感觉到热气袭人。
麑尘突然走出华盖,直直地站立在太阳下,苏文赶紧要上前给她遮阳。麑尘大说一声:“不准上前,在原地待着。”苏文的表情十分复杂,主命难违,只好立在那里。
麑尘面对着苏文,一直晒在骄阳下,脸上渐渐渗出汗来,苏文见状,说:“容华还是让苏文过去撑着华盖吧。”
“不准。”麑尘坚定地说。
苏文无奈,时间越久,麑尘的面色开始泛红,斗大的汗珠渐渐开始滴落。苏文越看越着急:“容华,就准了奴婢吧。求求容华了。”
“不准。”麑尘再说。
苏文跪下说:“容华,容华!容华如若不准,奴婢就跪到容华答应。”麑尘没有反应,只见脸色越来越红,似有眩晕之状。苏文一直惊慌,丢了华盖,向前爬到麑尘脚边说:“容华!容华不可长久曝露日光之下,容华不要赌气,害了自己呀!”
麑尘咬紧嘴唇,汗水夹着泪水,一道流下:“你还不承认!你怎知我不可长久曝露日光之下!你怎知!”说完,便转身哭着跑开。再看跪倒在地的苏文,早已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麑尘哭倒在榻前:“天呐!这是为什么!我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认错。”越想越伤心,不觉泪已湿襟,正在此时,柳太医求见,麑尘赶忙止住哭泣,擦干眼泪:“柳太医来了,难道是那粉末,太医看出了门道?”
“禀容华,经臣观察,这两种粉末是一种香料所制,只是兰儿衣服里的那些另加了些奇特物质,臣查遍医书,也没有得出结论,像是些异域的物质,另外的那些粉末中没有这些物质。”
“也就是说,这些粉末极有可能出自一人之手,只是让兰儿浑身溃烂,险些丧命的那些掺了些连太医都不认识的东西,另外一些没有罢了。”
“正是如此。”
这件衣服不是用来害兰儿的,如若不是机缘巧合地将衣服赐给了兰儿,那个差点丧命的人就是自己了。去皇后处量体裁衣的也正是露浓。
麑尘越想越害怕,不禁用手捂住了胸口,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露浓!你何至于此,要害我到如此地步!我们姐妹的情分原来就这样不堪一击,原来你那日所有的道歉和忏悔都是装给我看的,原来我一直被你骗了,骗了!被人欺骗的感觉原来是这么心痛,原来被曾经最信赖的人欺骗就是万箭穿心,心如刀绞的感觉!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从麑尘的脸颊滚落下来,不可抑制。当日我自御辇跳下,带入宫中的是仇人,不再是姐妹!何露浓,我从来就没有懂过你。露浓,除了露浓,还有……
麑尘想到此处,一种复杂的情绪自心底升起,尽管自现在起,我赵麑尘在心里与你何露浓姐妹情断,但我还要再寻你一次,只为了,只为了……